炭火盆已经开始微弱,屋子的温度开始下降,王肃见老师想的投入,不敢打扰,就轻手轻脚的进来添碳。这才把吕世在沉思中唤醒,见赵兴依旧是那样恭敬的看着自己等待着决定,不由自失的一笑道;“赵兄弟,刚才想了一些别的事情,倒是慢待,莫怪莫怪。”
“闯王日理万机,且有天人般的才华,定是又有奇思妙想,属下怎敢打扰?若是坏了闯王心思耽误了根据地大计,众位哥哥们知道还不活撕碎了我?”赵兴笑着回话道,这期间还暗暗地拍了吕世一下小小的马屁。
吕世笑道;“马屁就算了,我们还是说点正事吧,耿奎兄弟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赵兴把凉了的水碗放到一边,笑着道;“其他的倒是没有,只是要闯王抽出时间来快点出发,不要客人等的太急,还有就是几个防御上的事情等着闯王一并决断。”
“ 好吧,那我跟大统领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动身。”寻了过天星,过天星道;“我是个粗人,就是见不得那些商人文人,闯王不必拉我受罪,你是根据地之主,尽可一言而决,只要不少了我的装备就成,你若是爱财把我的马刀卖了,看我不寻了小妹和你算账。”言罢骑马便跑了个没影。
告别了过天星,吕世和等在外面的陈车带着几个护卫骑马赶奔前寨,沿路上天高云淡,竟然有徐徐南风拂面,在这个大冬天里,骑在马上都不觉的冷,路过的几条小河,看那河里的冰面都不在是干硬干硬的,已经是湿漉漉的了,站在桥上看上去都不再晃眼,一群群没心没肺的麻雀都在这变得酥软的冰面上啄食着碎冰解渴。
这是北方过年前常出现的小阳春气候回暖现象,本来也属正常,不过今年的小阳春要比往年来的气温还高,时间还长,吕世是乡下长大,知道越是,这样,就预示着来年的春季雨水越少,倒春寒的发生几率就越高,年景收成就越受影响,小麦和谷子的长势就越不好,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引进些耐寒耐旱的品种耕种,把粮食的产量提高些?
自己本身就是个农民子弟,对耐寒耐旱的品种知道不少,首选就是玉米,后世的玉米在东北即便是2000年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也可以每亩地收获八百到一千二百斤,当然这些都是国家花大力气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的,但想来就是这个时代的玉米,也应该在大旱的年景有个四五百斤的收成吧,但不知道现在这大明,在南美洲把这个玉米传过来没有。
还有就是土豆,土豆也是耐寒耐旱的高产作物,这东西正常年景一亩地都要产到几千上万斤,虽然这东西只是淀粉多,其他营养成分却是很少,更适合喂养牲口,但主要是这东西生长期短,收获一季后还可以种一季荞麦。
还有高产的地瓜,对,这次看看这个上门的商人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可以合作到将这些个种子的来源交予他帮忙采购,老营葫芦峪里大力推广,那么就可以解决大事了。
远远的桥上一辆马车正在小心的过桥,见吕世等过来,那车老板急急的鞭打着拉车的牲口快行,以免耽误了闯王的大事。
吕世忙大声喊他小心,不要出了事故。自己这些人就从冰面上小心的过去了。
桥是黑虎军利用假期开展义务劳动时候架的,这黑虎寨到葫芦峪期间的所有大小河流都用大原木搭建,上面用后木板覆盖,以承受一辆满载的马车通过为准(一车可载重二千到三千斤)方便前寨和老营的物质兵员的沟通,这样的天气里正有几辆马车在几个民兵的押运下往前寨运输。
现在官府围剿在即,黑虎军在前寨增加了大量的兵力,相应的就要增加大量粮草器械的物资储备,这样的好天气正是其时。
吕世陈车等人不一刻就到了前寨,就有巡哨的士兵望见,飞马上前见礼,然后引领着吕世到黑虎寨大厅。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人,那引荐来的士兵给吕世和陈车告了罪,一溜烟地跑出去寻耿奎和吴涛去了,不一刻吴涛耿奎陪着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男子进来。
吕世和陈车忙站起来上前与兄弟们斯见过后,吴涛伸手将那微胖的中年男子引荐给吕世道;“闯王,这位就是汉中商人贾老板。”转身道:“贾老板,这位就是我家闯王,你有何事便可与我家闯王分说。”
那贾老板进得大厅,见大家对眼前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斯见时候,虽然都很随便平和,但面色上和眼神里都带着真诚尊重,再见那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虽然一身白衣,着装简朴,但透着一股利落洒脱,一张沉稳文静的脸上带着平和微笑,但这眼神里看向耿奎吴涛两人却透着亲近信赖,看着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亲近和可以依赖。
自己是个老商人,观人入微这是必修的功课,所以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个杆子与其他杆子大小头领间的与众不同。闻听耿奎介绍,这便是如雷贯耳的闯王时候,当时大惊,但看这闯王面色间也不曾有半分得意之色,连忙上前大礼斯见。
吕世也在这时候打量着来人,人微胖,但着装也不如所见其他商人那般轻浮炫耀,整个看起来是那么的得体,现在的商人虽然多豪富,但怎奈上下几千年的习惯商人地位低下,所以在穿着享用上多取奢华浮躁,恨不得让所有的人见了自己就知道自己是个金主,也寻个心里平衡,像这样的着装,却实是有点另类城府,更兼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干练,却是个人物了。
待听见耿奎介绍自己的时候,那商人面色也有些许变化,但只是一闪而过,依旧是那种职业的微笑满脸,不是自己刻意留心根本不能发现,看来这是个见过大世面,经过大风霜的人物。
互相客气寒暄几句之后纷纷寻了自己该坐的位置坐了,然后吕世笑着问道;“不知道贾老板台谱怎么称呼?府上是哪里大户?都在哪些地方发财?”
那贾老板见军师动问,忙欠身道;“兄弟贾二,汉中南郑人士,平时做些小生意,今年见塞外大旱,蒙古牧民多养不起牛羊骡马过冬,价钱便宜,便与几人募些银钱贩运,这次路过贵地,得一同行言说贵山义军仁义,且买卖公平厚道,特来与贵寨交个朋友。”
吕世笑笑表示感谢,贾三贾二什么的,定不是他的真正名字,府邸也不一定就是汉中,虽然口音是那里的,但不经意间流落出河南地方俚语,虽然刻意掩饰也有些许破绽。
但也是,一个商人与盗匪勾连,要用真名那就是与寻死无异,大家都心照不宣轻轻揭过。
接下来就漫无边际的谈些外面天气和人物风景,以及各地无关痛痒的人士时局,其实在这些看似没有营养的闲谈里,双方都在尽量的探听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看看天色不早,该扯的蛋都扯的差不多了,吴涛笑着道;“我看天色不早,我们山寨虽然粗鄙,但也不可慢待了贵客,闯王,我已经安排了些酒菜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不妨边吃边谈。”
中国人的习惯,有什么事情都要在酒桌上谈谈才能谈出味道来,那贾老板忙欠身道;“那就叨扰各位当家的了,我还真没吃过这山寨上好汉们的大块肉大碗酒,每每听说书说的时候都羡慕的不得了,今天可是要解解馋了,哈哈哈哈。”
吴涛接过话道;“贾老板笑话了,那些大称分金银大碗喝好酒的山寨生活,都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现时里哪有那样的快活?现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没了活路,才不得不落草为寇,也是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居多,有时候连盐巴都没有,只有吃淡食,哪里有贾老板那样行走天下吃遍世间美食?该羡慕的倒是我们这些粗鄙的汉子。”苦穷还是要的,也好不要对方在交易的时候狮子大开口。
贾老板也知道这个心思,打着哈哈道;“行走天下也不一定快活,这年月,各地上山的英雄无数,那里都要舍些结纳物事,川州过县,那官军胥吏更是不堪,都恨不得在你骨头上刮下几两血肉来,一趟风霜下来不折了本钱就已经是万幸,但剩下的,也仅仅只够合家老小伙计嚼果不死罢了,这还要暗暗祈祷不要被哪个官吏人物惦记,一个不好就是破家灭门的故事发生。”说到动情处已是唏嘘不已了。
大家虽然知道他话里也是真假各半,但大体情状却是如此,现在真的还分不清是官好些还是草寇好些,因此也跟着唏嘘一番。
吕世见大家入了这贾老板的瓮中,忙岔开话头打着哈哈道;“各位,咱们今天相见就是缘分,怎么老提不开心的事情?耿奎吴涛,我和贾老板来到你负责的山寨,贾老板是客,我也算半个客人不是?你可不要我野菜粗粮招待我等,我也是几日不得荤腥的了,今天一定要狠狠的解解馋才成。”
耿奎吴涛都连说,就便是砸锅卖铁也不会慢待了山下的贵客和闯王。
吕世又回身对陈车道;“陈兄弟,以后还要你多与贾老板亲近交结。”陈车站起连说荣幸。
于是,一些事情的谈判就在一顿饭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