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为贤长刀挥舞,威风凛凛地带队打马冲锋,成为那锋矢马队的锋利箭头,其他的将佐也不甘人后,打马呼喊着排成一个锐利箭身杀向敌阵,在他们身后是三千边军精锐呐喊鼓臊,血红着眼睛紧紧跟随杀向黑虎军。
宫为贤打小从军,经年与蒙古鞑子鏖战,每战必定争先,累计军功而成一镇大将,现在被战斗的欲望和身边的喊杀声刺激的热血沸腾,战马由慢而快,他的热血也由冷变热。
都是年轻人,都是大小战斗无数的狠角色,哪个没有争强斗狠的热血,哪个没有争强好胜的雄心?他看出了今天他面对的队伍的与众不同,那又怎样?你狠,我就比你更狠。只要我的战马奔跑起来就是山崖也要撞开缺口,就是黄河也能飞腾而过,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阻挡得了我们兄弟的一切障碍。更何况只是区区千人长枪的单薄防线?就是这排山倒海的气势就可以吓跑你,而一旦你转身逃跑,那么你的后背就是我的战功。
即使你不跑也无所谓,结果也一样不会改变,只要拼却几匹战马几条性命撞开一个豁口,那么我们依旧只剩下杀戮只剩下唾手可得的战功。
杀戮的感觉真好。
三里路正好是战马加速的最佳距离,而对方选择的战场正面正是适合骑兵冲刺地好地形---一马平川,这帮土包子,沿途上竟然不懂得设置拒马,也看不出陷坑的新土,只有平地上翻飞的枯草,就这么一马平川。
宫为贤这个老军伍已经开始在心中嘲笑起对方首领的弱智了,但对方的弱智不正是自己的需要吗。
快了,快了,自己都可以看到对面那些因紧张恐惧而扭曲的脸,双腿更用力地夹紧马肚子,刺痛让战马发狂。加速加速再加速,战马地速度已经提高到极限,只觉耳边风声大作,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兄弟们的呐喊,充斥的只有沉雷一样的马蹄声,上千条马蹄践踏着大地,好像要把大地踏陷。
这一战,我们没有任何悬念的华丽的赢了。
对面的杆子怎么还没有逃跑?还是那么一动不动?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吗?不怕死的等着战马冲阵地喽啰我还真没见过,好吧,那就让我来冲撞你,杀戮你吧,宫为贤发出一阵得意的狞笑。
如雷的蹄声刺激得他热血沸腾,是男人就应马上纵横,是男人就应鹏飞九天。
这时候,宫为贤的确是飞了,而且是高高的飞起。
意外就在他的热血沸腾中发生,随着一阵战马的悲嘶,高速飞驰的战马突然倒地,将马背上没有一点准备的人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的摔下。
宫为贤在飞起时感觉大事不好,凭借打小在马背上练就的本领,一个空中翻滚,不至于让自己的头先着地,而后顺势连滚卸去一甩之力,但也擦伤了身上好多地方,也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扭头左右观察,但见随着自己一起冲锋地兄弟们的战马也纷纷倒地不起,悲愤长嘶。十几个没有摔倒的也不过是幸运的比他们多跑出几丈,就如同他一样的摔倒飞出,但没有几个如同他这样的好身手好运气,在高速全力飞奔的战马上摔下来,想不受伤那是绝对的不行,即便是大罗金刚也不行,更有几个倒霉的兄弟当场就摔断了脖子,再无声息。
紧跟在身后,等待他们破阵之后厮杀的兵丁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惊慌的停下了脚步,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倒下的那可都是历场战斗里剩下出类拔萃的精英,他们跨骑的可是边军倾尽全力才装备起来的战马。可就这些精锐只是在一瞬间便摔倒沉沙不再起来。
“完了。但这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是的,这是为什么?没有拒马,没有陷坑,只有一望无际的一马平川,战马为什么就突然倒毙,宫为贤也在问为什么,但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就在宫为贤双手撑地欲起的时候,他得到了答案,因为他一手拄空,手一下子拄到了一个深及手肘的细细的坑里。他疯狂地用手用腿用身上的每个部位扫开地上的枯草,枯草散开,地上现出一个个碗口大的深洞,大小正好可以陷下马腿,深度正好到马的小腿关节,这样的小洞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宫为贤绝望的嘶吼起来,好歹毒啊,是谁想起这么缺德的东西?任你马术再高,但在高速奔跑的战马面前,你躲过了这个,但绝不会躲过那个,即使你发现了,但想把高速奔跑的战马停下那也是痴人说梦。
“无耻啊,无耻-----”宫为贤望着满地断腿的战马,哀号的兄弟,对着敌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对方只是一片寂静,但随着他的大喊,突然响起震天的欢呼
“啊--哦—我们胜啦,我们胜利啦----”
宫为贤听到这一阵阵大喊欢呼呆立良久,每一声欢呼都如同重锤,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膛,胸膛不断起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晃晃,但没有倒下,而是坚强的站稳,然后艰难的找到他的长刀看向身后,对着那些呆若木鸡的手下兄弟们,把长刀猛地一指敌方,声嘶力竭的大吼“大明的勇士们,他们没有胜利,战斗才刚刚开始,杀—”这时候的宫为贤衣甲破碎长发飘散,面孔扭曲,有如地狱厉鬼。
朱铁队长面对着敌人的马队冲锋,挺直着腰杆,迎面扑来的是如雷的蹄声,几千只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犹如一下下践踏在自己的心脏上,自己脚下的地面有如地震一样地波动,地面上的石子在震动中索索滚动,如山的气势压迫的自己不能呼吸。自己心里没来由的恐惧与时俱增,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心里向自己呐喊“跑吧,我们是打不过对面六百骑兵的,跑吧,即使我们抗住了骑兵的冲撞,那后面还有三千要吃人的汉子呢,跑吧,你没看见对面人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对胜利和鲜血的渴望?败啦,败啦,跑吧,自己家里还有一个不错的婆姨,还有一个跟着军师念书的娃,那娃好机灵啊,一定能跟着先生出息的啊,跑吧。”
朱铁动摇了,现在跑也许还来得及,也许还来得及看到娃在先生的教导下出息成人。
不好,先生,他猛地想起先生的话,羞愧的大汗突然汩汩而下,我不能跑,因为我的身后就是我的婆姨我的娃,我跑了,他们就一定会死去,哪里还能看到自己的娃出息成人?在这个乱世,只有我死命的战斗才能使我的婆姨我的娃活着。
这时他的头脑随着冷汗的冒出突然变得一片清明,马上感觉到了被汗水打透的后背一个冰冷的枪尖紧紧的顶着,虽然也感觉那枪尖的颤抖,但也感觉到那枪尖的坚定。
对,西北的汉子,明知道必死,那就死得像个汉子。我的后背不需要扎枪支撑。
挺直了腰背,握紧了扎枪,奋力的嘶吼,用嘶吼来排解胸间的压力“稳住,握紧扎枪,稳住,稳住。”
王小(非彼王小)站在枪阵的第二排,前面就是他的哥哥王大,他的扎枪就压在他哥哥的肩头,他和他哥哥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长枪拒马。迎面的气势也同样冲击着他,他被吓坏啦,握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也不受控制的颤抖,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双耳轰轰的鸣响,不知道是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是对方战马奔腾的声音,他想到了逃跑,因为他还年轻,他还没碰到女人,还没有碰到心仪已久的二丫。他想转身逃跑,也许现在还来得及,他下意识的把脚步退后,但他马上感觉到身后的扎枪枪尖已经刺破了自己后背的衣裳,锋利的枪尖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肤,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在流血,由冰冷的枪尖传来的是一股森森的寒意。
王小很害怕,但他却不想就这样的死去,是生逢乱世不由己,但乱世里苟且的活着也比马上死去好。
拿眼睛不断的看着站在队伍右侧的武长,看着他大汗淋漓,看着他握枪的手已经因为紧张而变得惨白,看向他是因为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他现在最想听到逃跑的命令,心里呐喊着,乞求着:“大队长说啊,说大家跑啊,说啊,快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啦,快啊。”但他失望了,他没看到大队长张嘴,倒是看见大队长的嘴唇咬出了的鲜血。
突然他感觉自己颤抖的枪杆传来一股大力,死死被人握住,一个声音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盖住所有的声音:“不要怕,哥哥在你的前面。”
他看见哥哥一只手握着他肩上的枪杆,头也没回地说;“兄弟,为了咱娘能跟着闯王走到渭南,能吃上一顿新麦子的白馍,我们战死在这吧。”
对,在自己记事时候娘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说是白馍,爹饿死了,但娘用干瘪的Ru房养活了自己兄弟。他和哥哥曾经发誓一定要娘吃顿饱的白馍,但是生逢乱世,他们兄弟苦苦挣扎活命,但连口野菜汤都不能吃饱,还哪里能让娘吃饱馍啊。这次要是成功了,那会有好多粮食吧,军师,现在的闯王心眼好,那一定能让娘吃饱一顿馍吧。
为了娘能吃饱一顿白馍,我们就战死吧。想到这里,忍住眼睛里已经孕满的泪水,努力地挺直已经塌了的腰身,让后面的枪尖离开自己的脊背。
我的后背不需要扎枪支撑。
握紧手里的扎枪,哥哥感觉到了弟弟的坚定,放开手,握紧自己的枪杆,兄弟两个有如山岳般面对扑面而来敌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