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平静的望着谷底欢呼奔走,收缴官军兵器甲帐的兄弟,所有的人都万分激动,激动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这里以老弱伤残胜了官军,更主要的是不但胜利了,而且胜的如此干净利索,这让所有的兄弟都有了信心,冲天的信心。
当一个队伍有了必胜信心的时候,这支队伍就接近了成熟,接近了打不垮,托不烂的真正的成熟。
吕世很欣慰,看着不断归心的其他家杆子的老兵,看着逐渐壮大的卧牛山的实力,真的欣慰。
既然自己已经一步步被逼上了这个风口浪尖再也不能走回原先的自己,那就搏一把吧,既然决定要在这个乱世,带着这些信任自己的兄弟父老走远,带着他们活下去,那么就付出自己的一切心智吧,没有了后路就只能前行,只有打开一个铁血前路,才能真正的活下去,虽然可能就在下一场挣扎求活的战斗里,在下一场艰难寻路的苦斗中死去,也希望能带着他们多走一步,多挣扎着活一会。
但刚刚自己得到的一个信息却让自己高兴不起来。
战斗结束,吕世就让朱铁给自己拉来一个俘虏,自己要问问这股官军的来龙去脉,同时也要掌握下边军官府的动向,也好为将来的行止掌握第一手情报。
现在自己一切草创,还没有一个情报组织,现在的自己就是睁眼瞎,做事尽量考虑周全,但也几乎就是闯大运,凭感觉,消耗穿越众的人品。但自己可绝对不敢相信其他穿越者那样的无尽人品运气。
朱铁带来的正是那个抓住了总兵的总旗,那总旗也是个精细仗义的人,之所以敢于当场捉了总兵官,也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满谷的乡勇白白惨死,至于自己以后的出路,那就听天由命吧。
那总旗被带到吕世面前,也不下跪,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吕世只是笑笑,竟然出乎他的意料的一拱手道:“不知道将军怎么称呼?”
这样一来,倒是让那总旗一愣,本来以为杆子头目一定各个面目狰狞,粗鲁跋扈,却没想到眼前的杆子头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谦和文士,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一番羞辱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以礼相待,愣了下后,忙拱手道:“不敢当先生之礼,末将——”话音一顿但马上昂然道:“末将耿奎,米脂县千户所一总旗。”
吕世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军汉竟然如此豪气,根本没有战败被俘者或苦苦哀求活命,或是垂头丧气破罐子破摔,这汉子倒是硬气坦荡。
“耿奎将军豪爽,我也不绕弯子,这次你擒拿了总兵算是一功,不知道以此要多少银钱赏赐?”
耿奎苦笑,稍稍拱手道:“某擒那总兵倒不是为了区区银钱,实在不忍他一时冲动连累那些有家有口的乡勇丧命。”
吕世闻听心中不由一喜,这样仗义豪侠之士正是山寨所缺,更何况其人是军户总旗,官虽然不大,但想来多少能懂得些现在的军队编制规矩,如果能加入山寨却是一大臂助,于是就有了招揽之心。
吕世于是笑着道:“将军这番作为倒是救了这些乡勇,但可惜,你却落得无家可归,真的不值了。”
那耿奎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吕世也不再问,就看着他笑完。
耿奎笑完,再次拱手无奈苦笑道:“不瞒先生,某本世代军户,但也没有了军田,也没看过那军饷钱粮,落到我这里不过是孜然一身,在米脂城里平时也就在市场里杀猪屠狗过活,混个温饱,再加上本人爱打个抱不平,于是也没少了得罪了上官恶霸,更不得主官待见,这次米脂之战,按照当初计算,这一战定能胜利,本来在城内鏖战,原本可得军功补齐米粮拖欠,怎奈自己得罪的人太多,就被带出城去给那钱师爷跑腿。”
稍微一顿接着道:“这番一战,某算见识了先生之计,一个简简单单的埋伏,就做得这般天衣无缝,更看到先生所带兄弟,剔除老弱也不过是三千,以三千带伤之众,就敢抵抗二千精壮乡勇官军,某真的是心服口服。”
话音一顿,接着道:“据某观察,先生所带的不是杆子全部,而只是自己残兵,想来你的盟军之中一定有了变故,或为分赃不均或是几方早日有仇,现在正在撕摞不清,就是官军赶来也没有时间和那心思去管。”说道这里再次顿住话音,拿眼睛看向惊讶不已的吕世。
吕世惊讶于耿奎合情合理的分析,不由自主下意识的问道:“您怎么看出这些?”
那耿奎不由满眼鄙视道:“但看先生独自领军,还都是伤病之士,更何况,你的那些盟友,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群鼠目寸光的鼠辈,在银山粮海面前不打个头破血流就已经是难得的出息了,这已经早就被城内官府耳目探知,哪里还有秘密可言?”但面对吕世却深施一礼,一脸佩服的道:“而我看先生所带大多伤者,更是兵微将寡,但却敢于与一己之力,顾全大局,为那些卑鄙小人独抗大军,先生,高义也。”
吕世连称不敢,但那耿奎却道:“只是你这里为大家挡了大难,却不一定有人感念你的好处,我都怀疑,现在先生带人,还进不进得城去。”
此言一出,吕世满脸尴尬,倒更是另眼相看了,看耿奎虽然外表粗豪,没想到观察事情却是如此入微,只这一瞬间就把自己的底细看尽,真的不简单,心中招揽之意更切。
于是也坦荡的将城内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耿奎当时一副想当然的表情,也不多说,就等着吕世问话。
这一下倒是让吕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朱铁见这耿奎粗中带细甚是喜欢,上前来一拍耿奎肩膀,“耿奎兄弟,这回你跟着官军前来进剿,却不想闯了个这么大的祸,不知道下一步作何打算?”言下之意,颇有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那耿奎被一样粗壮的朱铁一拍,不但没有气恼,反倒感觉亲切,立刻回答道:“还能如何?官军那里是回不去了,如果先生不弃,我倒是想在先生这里寻个安身,为先生做些厮杀事。”耿奎这人爽快,也看出吕世目光长远顾大局,在这个乱世里是个可以安身交托的好所在,因此也不扭捏,直接就把想法说了出来,此言一出,按照规矩拱手下拜。
闻听此言,吕世大喜过望,当下抢步上前,一把拉起耿奎,真心欢喜道:“好好,我正要恳求兄弟留下帮我,只是兄弟本是军官,正是难以启齿,却不想兄弟耿直,怎么不让我大喜过望。”
朱铁闻听更是高兴非常,拉住耿奎双手,连连摇动,大喜道:“能和耿奎兄弟以后并肩战斗,真是畅快得紧畅快的紧啊。”
耿奎也高兴的与朱铁见礼,脸上不由讪讪的道:“只要大家不嫌弃我卖主求荣反复小人就好。”
吕世笑道:“为百姓,这样的反复就是大义,如此识大体的汉子我们结交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其他。”言罢,再次拉住耿奎的手道:“来来,我与你引荐大当家的认识。”说着左右寻找过天星,但看看山上指挥的位子,哪里还有过天星人影?
朱铁见了,笑着道:“先生别找了,战事一起,大当家的就提着大刀奔下山去了,现在估摸着没过瘾,正寻人晦气呢。”
吕世苦笑着道:“这是什么事吗,一个当家的,整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做个甩手掌柜的,一听厮杀就上瘾,要不明天开始,朱铁,你和几个兄弟一天揍他一顿,让他厮杀个够。”
耿奎一愣,感情这先生不是山寨大当家的啊,这次匆忙相投,可别所投非人,那岂不气闷,这回却是莽撞了。
朱铁闻听要自己揍过天星连忙摇手笑着道:“我可不敢,那是以下犯上,啊,对了,大当家临走时候说了,一切但凭先生一言而决,万事不必问他。”
吕世就更加苦笑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吗,于是连连叹息自己命苦,所托非人啊。
这番对答,却让耿奎放心了,在话里话外却是和那大当家的相处融洽没有隔膜,想来那个未见面的大当家的也一定是个仗义豪侠豁达之人,只有等见了再说了。
“这高兴的忘记问了,耿奎兄弟,你来的时候官军可以什么下步安排,乡勇那里还要什么行止?还请兄弟不吝赐教啊。”
耿奎就再次要按规矩下拜禀报,吕世一把拉住,笑着道:“咱们山寨规矩,不得跪拜,你这已经违背了规矩,少不得按军规打上十棍。”
耿奎一愣,怎么,山寨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过你刚来,我没说清楚,却是我的错,也应该惩罚十棍,要不咱们悄悄的谁也不说,就这样两顶如何?”
耿奎突然心中一暖,看看军师眼中的真诚与俏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刚刚被俘投诚的拘谨与尴尬一扫而光。
于是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跟吕世说出,得了这些信息,倒叫吕世刚刚得到一强力助手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