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拥有怎么样的悲伤,才有权利像雪一样哭泣?
第一章:有头倔驴叫檀乐
“禁制一段一曲,功零曲,输出二曲,特长无!分在二排四班为普通士兵。”
“禁制三段五曲,功一曲,输出一曲,特长隐匿!分在二排侦察班任侦察兵。”
又鉴定完一个新兵,老者稍稍打断,喝了口茶润喉,麻木地瞟了一眼帐外的长龙。
多子少田是雪国农村家庭的普遍情况。超出负担范围的子女从军,不但可以为家里省去一份口粮,还能为家庭减免赋税;因此,很多农村子弟也乐得从军。
“下一个!”
“唉,来勒!”
一道干瘦的身影窜入帐内,嘻皮笑脸地站在老者面前。
士兵有朝气是好事,但在军中,还有比士兵的朝气还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军威!
老者眉一挑,喝道:“严肃!”
“哦。”少年立即将脸垮下,一种莫名的气势洋溢而出。
老者微微点头,正待感应对方能力。
“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突然,一声暴吼仿若沙尘暴一般从天际滚滚而来,令帐篷像风中的旗帜一样翻滚。老者和少年大惊,但这两种惊讶的本质却有一丝不同。
“完了!”青年焦急起来,把手往案上一拍,对老者道:“快点给我测,不然来不及了!”
“敢!”
又是一字传来,其中的怒意更甚,竟直接把帐篷吹翻,不知卷到哪里去了.四周的新兵也是人仰马翻,用手护着眼睛。
“哪来的煞星!”老者运功压下气血的翻涌,正要兴师问罪;但看清那位不知怎么凭空出现的高手的面容后,又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参见檀供奉!”
此时,那位高手——檀炎,正负手立在那少年面前,眯眼俯视,仿佛想仅凭目光就将对方压成肉饼。而少年仿佛已经破罐破摔,愣是抬着头把目光顶住。
不可置疑的威严,难以理喻的倔强,一时之间也是难分伯仲。
檀炎不回话,老者心中亦是惴惴,不敢自讨没趣。那些新兵也不是脑子被门板夹过的,也是大气不出。偌大一个征兵点就这么一直诡异的安静着。
两十里外的雪神遗迹。
“尊敬的铁国四族的少族长们,这就是雪神成神的地方了。”
一位老到年龄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白发老人,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印,微微曲腰,向眼前的四位小贵族行礼——一板一眼。
随后,老人身后的九位弟子也依样画葫芦,郑重的行了礼。但这样的场合他们却是没有说话权利。
雪国与铁国休战不到三年,外交方面的确需要慎重。你来参观我的遗迹,我去参观你的奇观,倒也是每年的功课。
少族长们男女比例十分完美,礼仪同样到位.
“这次唐突到访,还望老先生见谅。希望没给先生带来麻烦。”
四人中一位头上长着一对嚣张的大角的年轻人上前应话。
“安塔少族长。敬仰神灵是一种美德,何来麻烦之说?不知令尊在……”
“哦。家父与其他族长正和女王陛下商讨要事。我等怕自己年幼不懂事,惹恼女王陛下,加之确实敬仰雪神,才单独前来的。”
“原来如此。少族长当真心思细密。”
老人越发看眼前的少年顺眼,不似一般纨绔子弟,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安塔踏上台阶。一道倩影越过安塔身后一位美貌女子,把安塔后方占据,并向后者做了个鬼脸。
老者都活成精了,怎么不知对方的少女心思,虽然有不敬雪神的嫌疑,但也只是笑笑而已。
被抢了位置的女子哭笑不得,也不争执,和另一位男子并排踏上台阶。
“不明物体靠近!”
突然,一声大吼打破了这值得玩味的场面。众人抬起头,只见视野中一个花生大小的不明物体拖着一股浓烟正要从雪神殿上空划过。
如果真让它这么正大光明的划过雪神殿,那雪国的军事大臣们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只听见一声炮响,一个光团激射而出,正中目标。不明物体炸碎开来,残骸在众人头顶直直坠落。
坠落的呼啸声越来越近,残骸在视野中越放越大。可还没等守卫出手,四个少族长中另一个少年,怪啸一声,不计数的黑色金属从其双臂涌出,形成两只不成比例的强壮大手。
巨大的金属左手一记上钩拳,和残骸对撞在一块。残骸再次爆炸。
“啊!!”
错觉?残骸中有人尖叫?不是错觉!
“鲁将!”
安塔大惊,提醒鲁将的同时,人已经跃进爆炸的中心。
鲁将三人不由心中一紧,但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人大跌眼镜。一个穿的像学徒的少女,一手高举什么,一手提着安塔的后衣领,安然的落在地面上。
包括安塔在内的四人顿时当机。尤其是安塔——他的完美形象……
“四合?”老者一眼就认出了不速之客,挥手止住了士兵。
“放开我的安塔!”刚才抢位置女子用手指住四合,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四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连连鞠躬,仿佛恍然发现自己做了很不对的事,维诺害羞的样子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但随后,她却不多做解释,夹起一张符纸,用内劲点燃。
“砰!呜么……”
一团烟雾凭空炸开,两只钢铁马蹄从中踢了出来。待烟雾散去,只见一金属打造的无头大马在那不停打着响鼻,左前蹄刨着地面仿佛迫不及待要奔跑开来。踏蹄,低嘶,甩尾,若不是它全身时不时喷出大量蒸汽,且没有头;恐怕任何人对它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匹全身披甲的骏马。
“这是什么东西?”
“用我矿族开采的生灵钢打造的器械!”
鲁将虽然不认识眼前的怪物,但这怪物的材质可熟悉的很。
众人正为这眼前器械的精湛技艺而感慨,却见四合轻灵一跃,双脚正好插入无头马脖子的空腔里。然后,她将手中一件物什往马的前胸一拍,那马顿时像打了春药一般疾驰而去。
“丫头,刚见祁爷爷,就这么走了!”
还没来的及问个究竟,四合就赶着走,白发老人仿佛有些不是滋味。
“抱歉,祁爷爷。赶着去救人!”
四合的声音越来越远。
“老先生,这次突发意外,想必会传到女王耳中。我们要避嫌,就不便继续参观了。还望见谅。”
“哦,自然不能让少族长为难。”
老者正在怅然,竟没发现安塔早已心不在焉,是在找借口离开。让自己形象扫地的女子,安塔怎么可能没有兴趣?但等到老者回过神来时,却也只能再次看着马蹄扬起的烟尘兴叹,苦笑道:“又走了四个。”
“老师,铁国四位少族长如此怕是不符合礼法。刚才那位女子更是有渎神灵,我等……”
一位愣头青还没说完,就被祁老一个白眼瞪的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白痴吗?”
委实不能怪祁老没涵养而爆粗口,实在是眼前他这个徒弟真把书读到死的不能再死的境界了。铁河的水两年多过去了,依旧还是淡红的;八道金关水位之下的墙面还结着厚厚的血痂。眼下为了与民休息,就算刚才四位是作奸犯科之徒,只要没做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女王和长老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在这种敏感的时期上奏如此敏感的事情,那不是一口大井——横竖都是二吗?
本来,按道理,祁老的弟子是不会这么二,但眼前这位却是例外。人家生的个好人家。老子威逼利诱,儿子光宗耀祖——祁老的弟子,说出去多气派!这就难怪祁老不待见了……
又想起那丫头,祁老淡淡的感叹一句。
“老夫要当得了四合那丫头的一字之师,此生怕也无憾了。”
“四合!他是四合?”
祁老那弟子的脸先是变红,然后拧成一团,良久,又苍白的垮了下来。
征兵点。安静的人群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两人是谁啊?都十分钟了,一动不动的,我们该怎么办呐?”
“那个小的我不认识,但那中年人我却在请雪节的祭祀典礼上见过,是一个供奉!”
“供奉!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祭祀重礼,位置不是乱站的,当时他就站在供奉的位置上。他不是供奉是什么!”
“天,供奉!我要晕了。”
“喂喂……”
……
檀炎很憋屈,老子堂堂烈仙,与玄老头子并称雪国守护神,何时像现在一样被人围观看过笑话?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比檀乐先动,不然气势上就落了下风。老子比不过儿子,自己岂不要被玄冥那老东西笑话上十多年才肯罢休?得忍住!
“嚒唔……”
就在檀炎左右不是的时候,两道马嘶为他解了僵局。檀炎,檀乐同时转目,只见这场闹剧的源头檀乐香和檀乐的好友玄月正翻身下马。
“哼!”檀乐脸一红,把头高高的别了过去。
“小香,玄月,你们怎么来了。”檀炎的神态放松了些许。
“爹。”
“檀伯伯。”
檀乐香和玄月走了过来行了礼。然后,檀乐香很自然的用左手搬起左脚,右手脱下左鞋,拍在檀乐的后脑勺上。
“嗷!又是这招!”
“扑哧!”玄月忍俊不禁,连忙咳嗽了两下。
檀乐香依旧面无表情,道:“丢人现眼!”
各位看官,先别糊涂,事情的原由是酱紫滴。
话说,檀乐与檀乐香互为兄妹,和玄月,四合一样都是雪京军校的学生。其中,檀乐香与四合更是雪京军校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檀乐香,六岁入军校,八岁便修完了战役指挥,无聊之下又修了一门阵法演变。这下更不得了,檀大天才仅用了三年,不但啃光军校的书库,还用不屑的文笔在每本珍贵的原版书的空白处注下每个阵法的破法。文部长老闻之大怒,但又顾忌檀供奉的仙人身份,就派出一些学术专家约战檀乐香,旨在教训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六月八,请雪节,檀乐香一身白衣,雪地焚香,舌战群儒,所到之处无不丢盔卸甲。文部长老事后大骇,亲自上阵,与檀乐香在六棱幻境排兵布阵干了一场,却依旧铩羽而归。女王见檀乐香此才可用,就提议任未到十六岁的她为独立团团长,并最终说服了长老会。这本是好事,可,檀乐却不乐意了——檀乐香要是当了官,以后正规场合,自己见了还不得跪迎,这算哪门子事?檀乐越想越不舒服,就利用檀炎的仙威,恐吓搞招兵报名的小伙,顺来一张假证明。指望参军后取他十个八个敌将首级,弄个师长军长当当。哪知人家转头就把他卖了......
“你你你……”被小香拿鞋拍了,檀乐一口气没顺过来,左手抽筋一般的乱点。
“檀兄啊,你我都是雪京军校的,十六岁毕业后起码也是营长一级。不就四年的光景,何苦跑来当个小兵?”
“玄月!你个精虫上脑的混蛋,你站哪边的?”
什么叫疯狗上街——逮谁咬谁,檀乐正没出出气,大好的沙包递上来了……
“呵呵……”
玄月笑了,笑的很灿烂,笑的很意味深长。
“小香啊。”
“嗯?”檀乐香一挑眉,看着玄月。
“待会下手,弄死就不必了,断手断脚,半身不遂还是可以的。”
檀乐的脸皮不禁抽了抽。
“闹也闹够了。”
见檀乐的气势已弱,檀炎随意一挥大袖,浩瀚的气劲裹住檀乐就要往檀府带。
“兔崽子,老实的回去领家法!”
“呀!”
檀乐也没辱没了雪京军校的名头,在檀炎无法无形的气劲下,还能做出反应。奈何修为实在相差太远,檀乐还是被困的动弹不得,强自用劲之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总算把你小子收拾了!檀炎气的吹了吹胡子,心中一阵郁闷:小时候自己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好,报应来了……这娃咋一点没遗传到她妈的基因呢?
心神恍然之间,檀炎突觉有股力道在酝酿,暗道不好。
砰的一声,檀乐竟破开了仙人级别的禁锢,落在地上,一个趔趄。
檀乐香与玄月不禁动容,以旁观者视角,他们看见的是——檀乐几息之间便挣脱了一位仙人控制。事实上是这样的吗?
“孽障。”
檀炎右手微抖,仿佛一个忍不住就要一掌拍将过去。身为当事人之一,又是檀家的第一人,他再清楚不过刚才发生什么了。那股滔天的怨念,分明是檀乐为了脱身,冒险放出了自己还未净化完全的恶灵所造成的。敢这么做,檀乐很有种,
但也很不负责任——每一个拥有檀氏血脉的人应用生命担负的责任!
‘‘百炼,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全家——男儿做奴,女子为娼;遭永世唾弃,不得好死!’’
果然,一道咆哮冲出檀乐的咽喉,其凄厉的程度仿佛有人活活剜去了他的双眼和心脏!
接着,檀乐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仰跪了下去,七窍流出粘稠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