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从睡梦中惊醒，急促呼吸。
山居大屋外的山路上，明月高挂。白蛇执灯向山上走去。
神山山路上，白蛇看了看了清冷山间月色，披上单薄外套，提着竹篾灯笼，继续向山顶走着。山间，莹莹灯火颠簸在幽暗山色画卷中闪烁，寒冷夜风在初春里特别刺骨，无望的山间小路，路变凝泥糜烂，人的步伐也跟着沉重。
山顶巨大的枫杨树下，枯槁复哀，没有生气。白蛇转到树的背后，几块碎石堆叠的小坟冢，是白蛇给白虹做的简单记号，让自己记得存在过的那个孩子，虽然那个魂体早已不存世间。
白蛇把灯笼挂在在树枝上，低身看向石冢。
孤寂身影与残破石冢，落寞苍凉之色在白蛇心中挥之不去，白蛇矗立许久，这才缓缓蹲下。
“虹儿，过些日子就是清明节了，你还记人间的这种节日吗……”
白蛇左手向石冢伸去，轻抚着。手腕，两个白玉细镯滑落，两者轻轻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一起声，声声敲心。
“虹儿，阿娘明天下山之后，就可能不能再来看你了……娘就要辞去山野郎中的身份了，把神山还给天罡部了，这样，阿娘就不能再住在神山了。离开神山后，那些国家药监局的人……也就是那些天罡五行啦，他们一定会打开国道，方便那些天罡五灵来山上建造屋舍，修行成为天罡五行，这里也会变得热闹起来吧……我知道虹儿你最不喜欢吵闹了……所以啊，妈妈决不让出国道，让他们上山难下山更难！……嘻嘻……”
白蛇依靠枫杨树坐在石冢边上。
“虹儿，把你的魂元送给九尾大人，你会生气吗……”
白蛇仰望天空，宵月。
“虹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了呢！人类虽然无法阅读神之卷轴，但是现在却在享受只有阅读神之卷轴后才能做到事，曾经那些为了神之卷轴而斗争惨烈的人类，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后代竟然能这么轻易使用神之卷轴的力量，机械术、千里传音、天人视角……，虽然不是开启生命意志的自然力量去获得这些技能，但也真的好了不起呢……，人类言能力强化后，自然灵能就消失了，但是现在，他们不用开启自然灵能，也可以使用只有开启自然灵力才能享受到的能力，人类正在通过机械术来赶超我们妖灵呢，你说，如果哪天人类的机械术能突破肉体容器限制或者徒手隔空取物……，我们妖灵是不是就算真正意义上消失了？……如果哪天，甚至破解并控制了生命意志的力量，每个人都像扶桑帝君和酆都大帝那么厉害，这样的话，十天人会不会再次出现？九州大陆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那样的世界该是什么模样，又该是怎样的一种运作模式，天道锯齿是否还会继续定义世界的运行规律和法则……人、神、尸、妖、虫又该怎样区分，草堂笔记上所忌讳的大统一是不是就是世界未来的状态，这样充满未知和新鲜事物的未来是不是又令我们非常期待了，有种开始已经向着结束的节点上走来，阿娘站在了这么重要的时刻里，这种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就是开始的时代味道，现在想想都令人兴奋……哈……”
白蛇又沉默许多，脑海中，玉良壶和白虹的身影重叠。
“小九尾大人的脾气真的越来越像你小时候了，那么温柔的大人，孩子的时候原来也这么调皮啊！哈哈哈……”
神山树林深处，一些发出银色光芒的蝴蝶开始蹿出，点点星光，逐渐连接成丝絮，白色青烟缭绕，山间灵脉轻浮在树林之间，悬挂树上或缠绕藤蔓，蝴蝶们的相互窜动更是滑动光波，携带光尘卷起，宛若清逸长虹，轻音阵阵……
“虹儿，阿娘在人马鬼道看见了你的影子，以为你真的回来了，可是我知道，那只是人马鬼道上阿娘的幻像，虹儿你明明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从来不吓唬阿娘……那样的你只是我以为的那个你……”对着月亮，白蛇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虹儿，那个时候的你总是喜欢赖着床，太阳都落屁股上了，还裹紧了被子说，你们爱的太深不愿分开，让你好好学习术法，你不仅无法集中注意力，还找各种借口逃避，总是用‘为什么’来打岔，喜欢新鲜事的你，喜欢到处跑的你，那么喜欢着人世的你却非常害怕人类……呵……”
久远的时间里，玉寒山上，白衣小男孩一脸不愿意的表情。
“阿娘！阿娘！我们不要去人间好不好嘛！我讨厌人的味道！我觉得和小龟、鳄鳄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啊！为什么要去人间嘛！”
“就这一次啦！虹儿，阿娘告诉你哦，告诉你哦！今天是清明节，现在的人间啊，真是热闹的不得了呢！……”
……
“娘！娘！”
树林之中，马车之上初醒的白虹呼唤着母亲，然后慌忙奔出马车，在密林出口小径处，看见远处母亲正在简约土地庙前和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说着话。
“娘？……”
“虹儿？”白蛇看到白虹已经醒了，白蛇起身向老夫妇鞠了一躬。
“那么，谢谢你们了……”白蛇告别走向白虹。
“你们最好小心天罡五灵，在节日期间，他们盯着妖灵最是紧要……别被他们抓住了啊……”土地公最后叮嘱着。
“多谢了！”白蛇跃上马车。
“阿娘！他们是谁啊？……”
“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啊，要到一个新地方，一定要拜访这里的土地公和土地婆，这是礼貌哦……”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人神吗？……”白虹不时回头，两人已经逐渐透明消失，笑容也随之消失，不适感让白虹打了个冷颤，“站在人类那边，他们不是敌人吗……”。
“虹儿，虽然现在天罡五灵们逐渐壮大起来，这个世界已经逐渐被人类侵占，但是你要明白，无论世界做何改变，人类做何改变，你我做何改变，我们的敌人永远是我们自己……”
“所以阿娘的意思是，自己要跟自己打架！吭！吭！吭！……”
“哈……娘的心头肉可只有虹儿一个啊……嘻嘻……”白蛇抚摸着白虹的头大笑着。
面无表情的白虹看向白蛇的笑容，逐渐放大的瞳孔之中笑容随之淡去，却是一幕幕人类狰狞面相，火海中，孩子们从乱棍敲打着已经退化成蛇形的白虹，碎烂身躯，血泪之中，白虹低喃着，“阿娘……人类……人类是敌人……是敌人……是……”
终究不能闭目的眼，幼小身躯在血色的最后映照中，剩下的只有仇恨与无能为力冰冷的注目，双眼定格在人世赤色的火焰中却是最冰冷的死不瞑目，一场刺骨的的寒霜随着冰清蝴蝶降落构建了一个冰冷无色的世界。
寒冷的世界里，那蝴蝶清莹飞向天空映照在黑暗中，叠化成神山的幽暗世界，一个发出阵阵银色光芒的小蝴蝶飞绕在白蛇身边，白蛇伸出手，抓住了那只蝴蝶，握拳，一阵脆响。白蛇再伸开手的时候，那些蝴蝶的身体已经化作光尘，白蛇倒下尘埃，尘埃在泻下地面的堆叠中又重新叠化出一只银色蝴蝶，蝴蝶扇动翅膀远去，落进灵脉的大洪流中。整个山间仿若潆绕缕缕青烟。
白蛇单手捂住单眼，眼泪落下。山中素光清莹，山脚，依旧灯火通明……
而此时，神山山脚，腾蛇大宅府邸内阁中，白炽灯熄灭，烛灯燃燃。蓝白鹤、赭石、祝融镇城隍爷、东方鬼城城主郁垒、神荼五人正盘坐坐席议论着。赭石手持毛笔，摘录会议笔记。
蓝白鹤走神之中嘴角得意微笑惹得大家目光汇聚一身。
“蓝白鹤你自鸣得意什么！”郁垒城主一脸不快。
“校长……”
赭石的一声‘校长’，让晃神的蓝白鹤注意到了大家一脸烦躁的表情。
“哦，没什么……”蓝白鹤一脸懒散的歉意笑了笑，“最近看了一个情景偶像剧而已，一个命不久、无心机、死爹娘的三无女主与一个高富帅、高情商、高智商的三高男主之间的坎坷爱情路，现在两人终于在女二男二的助攻之下，终得圆满，观众大为感动女主的仁慈与不易，你们说这些笔者有多恨他们的父母和出生啊，而且用‘阴谋论’就可以蛊惑的爱情，他们感情是不是太浅薄了，这样天煞孤星命的女人却是被竞相模仿、选择的对象，是不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咔嚓——
赭石折断了手中的毛笔。赭石静默一句‘抱歉’，蓝白鹤感受到了赭石严肃气场，蓝白鹤看向赭石识趣地收声，端正了坐姿。身着西服的赭石从怀中取出新的毛笔。
蓝白鹤打起精神，“那么关于‘白狐仙’的议案是什么？”
众人不发一语之中，神荼城主突然一句，“杀！”
神荼城主面无表情的阴森身影让蓝白鹤感到一阵厌恶，皱紧了眉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