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地叛乱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日朝会的时候,韩馥从大臣们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河内和凉州的事情。
当韩馥听到董卓屯兵在河东郡的时候,眉毛一皱,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不和礼制的决定怎么会被通过下来。
河东郡属于司隶校尉管辖,董卓为前将军,实际上还兼管着凉州的东部各郡,现在凉州稍定,董卓不去凉州的辖区,反而来到了河东,这么逾制的行为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但是韩馥还是没有问出口,他看到了袁隗对自己使眼色。随后刘辩晋韩馥为司隶校尉,原司隶校尉张温被升为骠骑将军,又赏赐了诸多金银珠宝。又赐太尉刘虞加九锡,奋武将军公孙瓒升为平北将军,蓟侯爵位不变,食邑增百户。
“大人,董仲颖屯兵在河东了?”韩馥没忍住,在下朝后问袁隗道。
“董卓给我发来书信,说此次凉州之事颇为蹊跷,军士确如他所言,上吐下泻,毫无战力。后来信中又说他怀疑是盖勋做的手脚,可是没道理啊,盖勋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而且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他怎么会在粮草上动手脚?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凉州是暂时稳当了。后来董卓上表了,自请罪责,进驻河东,防卫河东北面的那些羌人。”袁隗边走边小声对韩馥说道。
“可是这根本就不和制度啊,哪有州牧驻扎在他州的!”韩馥闻言一撇嘴道。
“大汉不和制度的事情还少吗?你见过三公之中的太尉不在朝堂,兼领一州州牧?还是见过割半州之地给叛军?再想想前些日子,陛下把驻扎在并州的那北军两营的编制废弃,然后重新再招募军士,这里列举的诸多,哪件事合乎制度?再说董卓的事情,怕是还有大将军的谋划呢!”袁隗酸酸地说道。袁隗自从没担任太傅之后,情绪不知不觉间变化了很大,他开始变得更加功利,更加注重名利权势了。
“大人是说十常侍的事?”韩馥敏锐的发现了事情的根由,然后心中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洛阳城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错。”跟上来的袁绍在韩馥后边说道。他先是和曹操等人商量了一下筹备北军的事情,所以才落在了后边。说实话,袁绍也没想到太傅那些人会突然同意了朱儁的上书,而且还得到了大将军何进的支持。
前些日子,朱儁上书说并州北部鲜卑有骚动,特地调北军两营,也就是鞠义和黄忠的军队,去稳定北部。随后与之交战,死伤惨重,所以朱儁上书,请求招募新兵,让鞠义黄忠继续训练新军,然后取消了北军的编制。
明眼人第一眼的想法就是朱儁要吞并了这两只精锐的军队,但是一想想又不对。大汉还没有倾覆,朱儁掌握军队干嘛?造反吗?再想想朱儁这个人,风评素来很好,手下也出了许多有能力的军官,他不至于屯兵作乱。
当时朝堂上又是一阵暴喝,一阵吵嚷,随后大将军和太傅做主,同意了朱儁的上书,随后从西园八营中选出身体健壮的军士,索性一次把北军五营全部补满。剩下的西园还能凑够五营,不过全是北军挑选剩下的人了,战斗力自然比北军差了一大截。
现在西园五营统帅为袁绍、曹操、淳于琼、夏牟、赵融。冯芳是大宦官曹节的女婿,年纪也很大了,在出征河内后,身上旧病复发,告老还乡了。而北军新招募的两营校尉为何进原来的两个部将——吴匡张璋。而即何颙之后,北军中侯由“八及”之一的刘表担任。
这下大将军在洛阳的权势一时无两,无人能够匹敌。但是随着宦官和党人矛盾的日益尖锐,何进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要是再不做表态,府下的官员就怕要“弃官还乡”了。
一日,大将军府议事。
“大将军,以前窦武谋诛宦官,但是贼人泄露机密,北军五营的军士都畏惧宦官,窦武用宦官,反被其害。但是现在大将军掌控洛阳军马,又有众多才俊为君驱驰,大将军为何还不诛杀宦官啊!”陈琳痛心疾首的问道。
“孔璋,不是我不愿意处置了十常侍那群人,是太后不让啊,太后说了,中官掌管禁中是大汉早有定制的事情,现在皇帝继位不满一年,就要弑杀大臣,这是要让朝廷动荡啊。你们没听说那群宦官怎么在太后面前说我,说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你让我怎么办,我是外戚不假,但是我不是梁冀。”何进高声说道。
“孔璋勿急,大将军心里早有定策了。”袁绍笑吟吟的说道,脸上满是得色。
“不错,我已经采纳了本初的建议,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让太后妥协。”何进也是一脸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啊?大将军,不可啊!”陈琳连忙跪倒,说道:“有谚称‘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要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应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为乱阶耳!”陈琳的意思的不同意何进和袁绍的方法,若是四方兵士进京,就不在何进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了,到时候若是一军引起****,则洛阳必然进入水深火热之中。
但是何进不听啊,虽然上前把陈琳扶起,但是陈琳还是不住叩首,口中言辞的要让何进赶紧取消这个决议。
何进劝得烦了,也就不再管陈琳了,陈琳磕头磕的额头发红,许多地方蹭破,流了血来。
这时曹操笑道:“宦官自古至今都有,他们能做乱主要是因为皇帝给了宦官太多的权利,所以他们才为非作歹。现在只需要诛杀首恶元凶,一个狱卒即可,何必劳烦各地军队入京呢?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曹操不屑的笑笑。
何进感觉到了羞辱,一甩袖子,不管曹操,自己去了内府。曹操看了一眼袁绍和他身后的逢纪等人,又看了一下还在那里不住磕头的陈琳,冷笑一声离去。
袁绍心中得计,又恐董卓真的出现什么不妥之事,遂又和何进一同步入内府堂中。
“本初,侍御史郑泰说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是让他主持朝政,授以大事,他将恣凶欲,必危朝廷。你说还要召他来洛阳吗?”何进心里对董卓也是不太放心,想起了前几天郑泰的话,询问袁绍道。
袁绍自然害怕何进不遵循自己的想法,遂说道:“大将军,现在大事已经准备就绪,洛阳都已知道,若是再次反复,恐怕步了窦武的后尘啊。”
何进一凛,下定决心召董卓进洛阳。
“若是大将军不放心,就让董卓派遣一名亲眷来洛阳为质,现在丁原在河内,让他和董卓一同前来,若是董卓作乱,两者必定争斗。然后再让鲍信等人去外郡募兵,共同策防。”袁绍又献一计。
何进闻言觉得大善,遂同意了袁绍的谋划。
七月中,李巡、丁肃等五人以年老再次辞官,并请求能誊写一份自己校对的书简还乡。五人年纪毕竟是大了,卢植等人一商议,就准了他们的奏请,并又找人多誊写了许多书简送与他们。
五人毕竟是宦官,离开洛阳的时候没多少人送,刘辩嘱咐了卢植,让他派一些可靠之人送五人“回乡”。
没人知晓,五人出了洛阳,就往北去,直入并州。从此世间再无五人的消息。
刘辩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依并州为依托,内整一州政务,外扩匈奴羌胡鲜卑之土,利用董卓造成的天下大乱,铲除宦官,铲除外戚,铲除世家大族。
刘辩知道世家大族的事情不可避免,因为过不了多久,这些寒门出身的人又会成为新的世家,但是他相信他能想到更好办法来解决汉朝世家门阀掌控朝政的问题,不然,这天下必然处于动荡之中,循环往复。
战争过后,总有一些东西会消失,又会有一些新东西诞生。世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乱世的时候,就看谁能走对路,让自己的家族名垂青史,看谁走错了,步入万丈深渊。
再过几日,杨璇突发疾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瘫痪在床,还是杨璇从老家带来的老仆发现了老主人的情况,连忙找到了太傅卢植府上,让卢植帮忙找太医前来诊治。
刘辩特别下了旨意,让太医令吉本前去治疗。太医令属于少府,有的负责宫内妃嫔皇子的太医,有的则是负责大臣的身体健康,杨璇家的老仆自然没能力见到那些官员,所以去求助卢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