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本就是个让人觉得心情比较宁静的地方,那么坐落在秦川最寒冷的地方的太白山就显得分外的神圣。越是靠近太白山,就越发能感觉到那万籁俱寂的气氛,即便是萧澈已经将太白山在自己内心勾画了千百遍,也还是在踏入太白山范围的时候,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不论是什么季节,太白山都是一如既往的银川白雪,大概太白之所以被称为太白就是因为雪的缘故,然而或许当初给太白命名的人就是看到了这些雪才一时兴起吧。
萧澈如是地想着,目光扫过太白山门周围那覆着厚厚白雪的小山,还有那顶着一层厚厚白雪的牌匾,上书“太白山门”四个大字,内心也不得不涌起一种朝圣般的感觉。
上面就是太白山了吧!
萧澈跟随着白玉生的脚步,缓缓前行。上太白山的路并没有萧澈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反而十分平稳,仿佛太白山并不是山一样。但当他路过剑坪看向山脚下那被白雪覆盖的小镇时,却发现自己是真的上了山,而且是一座很高的山。
“白师兄回来了!”
当白玉生的身影出现在剑坪的时候,周围零零散散练剑的弟子都聚集起来,脸上洋溢着尊敬和憧憬的神色。
“小豆芽,我教你的那招云台三落练得怎样了?”白玉生弯腰摸了摸一脸笑容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孩子,温柔的声音如抚过湖面的微风,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当、当然练会了!”被叫做小豆芽的孩子憋着红彤彤的脸,伸手挠了挠头发,有些结巴地回应着,明显是心虚了。
白玉生这一次下山三个月才回来,这三个月他倒是闲得自在,怎么会想到去练剑。要不是因为下个月太白山的试剑大会,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剑坪。
萧澈觉得这个被叫做小豆芽的人很有趣,想来这估计是被白玉生取的绰号,一想到曾经在兵器谱上看到过的那个真武笑道人,见人就说“我给你取个绰号吧”,就不由得有些想笑。只是目光越过人群后,看到从大殿门口的台阶走上来的男人,他脸上那还没完全绽放的笑容便凝固了。
人如玉!
他认识这个人,不只因为这个人手中的那柄冰玉剑,也不是因为他和自己父亲关系密切。准确的说,他见过这个人的眼睛,见过这个人的脸,在那个雨夜仅仅只是那惊慌的一瞥,这个人便永远被他记在了心里。
“三弟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伤势太重派人去找你,得知你去了药王谷,想来那位姑娘也不会让你有事!”云灵逸满脸堆笑得顺着台阶走了过来,握在他右手的冰玉剑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如玉的光芒,剑锋上落着的冰花将融未融,似乎刚刚练完剑。
“二哥……”
“行了,我都知道了,大哥的事情都怪我。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提前离开,至少以我们三个人的本事,总能逃出来。后来我接到消息回去找你们,才发现萧家全家上下已经惨遭毒手!”
云灵逸说到这里,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沉痛之色,但很快他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目光扫到站在白玉生旁边的那个少年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这孩子难道是?”云灵逸将冰玉剑插到左手的剑鞘之中,试探性的问道。
白玉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本来是不打算带他上山的,可这孩子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你知道,大哥离开太白山的这十几年,寒霜剑一直都被沉在沉剑池……”
白玉生的话没有说完,云灵逸便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神情中也带着一丝感伤。寒霜剑是太白的三大名剑之一,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交给一个孩子,即便他是萧问水的儿子。
“你去论剑顶吧,师父在那里等你!”云灵逸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叹了一口气,这才绕过两人离开。
萧澈回头看了一眼云灵逸离开的方向,衣袖中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他微微闭了闭眼,将心中的那抹烦躁之感压了下去。他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因为云灵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抓到把柄,即便是他如果不是曾经亲眼看见那些,恐怕也不会对“人如玉”产生任何怀疑,毕竟太白三大名剑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啊!
呵,光明磊落!
萧澈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如果云灵逸在太白山上染上的这一身浩然正气是真的,那太白山的底蕴也太过于肤浅了一些。
绕过剑坪,通过旁边一条小路,便看见了论剑顶那高大的拱门。穿过这扇门直行,便能听到一些清喝声从右边传来,但白玉生却带着萧澈走向的左边的一处阶梯。顺着山脉拾级而上,红彤彤的阳光落在白玉生和萧澈的身上,将一大一小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
论剑顶是太白山最高的地方,因此楼梯很长,在折了好几个弯之后才爬上来。论剑顶很大,青砖砌成的地板很整齐的排列着,四个角之上的石柱上顶着石头做的火盆,即便是下雪的日子,火焰也从没有熄灭过。
穿过论剑顶上有众多弟子习武的一个广场,便到了太白山最高的地方。此处有个方形的台子,台子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只背着石碑的石龟雕像,石碑上写着一个巨大的剑字。在这里萧澈皱了皱眉,因为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白玉生看了萧澈一眼,然后穿过那个方形台子,绕道台子下方一堵雕着獠牙巨兽的石墙后面,太白山的掌门风天澜便站在那里,他靠着论剑顶的石栏,面对着太白山门下的那条被白雪覆盖的小路,目光远眺,似乎要将整个太秦川收入眼底。
萧澈第一眼看见这个老人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即便是当年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的内心也依旧生出了一丝同情。是的,就是同情,至少他觉得自己父亲当年那件事情并没有错。
“来了!”
风天澜并没有转身,那双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云海,看着云卷云舒,看着阳光从云缝中漏下来,看着飞鸟划过留下淡淡的痕迹。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苍白无力,但又暗含锋锐,让人有些看不透。
白玉生没有回应,萧澈却轻轻“嗯”了一声。
明明这是萧澈第一次见到风天澜,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他想,或许这个老头还没有老糊涂。
“当年的事情的确不是你爹的错,但我觉得我也没做错!”
“那是自然!”萧澈有些窘迫,虽然他父亲确实没错,但委实还是有些欠妥当。
十几年前的萧问水在同掌门之女风雪蕊成亲当天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下了太白山,三天之后从东越回来,带回一个女人,可让掌门震怒的却是那女人怀了萧问水的孩子。
太白三大名剑之一的“意如霜”抛弃了太白山的掌门之女,竟然和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还让那女子怀了孩子,这事情传出去恐怕要被八荒的其他门派笑掉门牙。
回想起自己当初那完全无法控制的情绪,风天澜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或许当初的那个处理方法真的有些太过于偏激了。他背着手转过身看着萧澈说道:“寒霜剑本就是太白的东西,你父亲既然还了回来,那就没有理由再从我这里拿过去!”
萧澈有些恼怒,但却没办法发作。风天澜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的那个题目太刁难人,恐怕这寒霜剑也不会在沉剑池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这个女子和这把剑,你只能带走一样!”
风天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问水就毫不犹豫地将寒霜剑一掌压入了沉剑池,最后带着黎听雪下了太白山。
萧澈可以想象自己父亲那个时候的骄傲模样,甚至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才配得上太白山的那抹浩然正气。
别人都以为黎听雪是萧问水随便找的女人,就是为了不娶风雪蕊,可唯一知道实情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白玉生。萧问水和黎听雪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早就已经私定终身,只是一直没有公开而已。他们分隔两地的时候,一直都是白玉生在中间当着牵线的月老。
其实最可怜的还是风雪蕊,本来是想给萧问水一个惊喜,一直没有告诉他成亲的这件事情。直到那天来临,风雪蕊才知道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兄已经心有所属,世间最能愁杀人的恐怕就是单相思了。
“就没有一点办法吗?”萧澈觉得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但这件事情他也不能让步,无论如何他也想拿到那把剑。
白玉生看着萧澈的表情,也是略微有些心疼,然后对着风天澜拱了拱手说道:“师父,我想挑战“意如霜”!”
“你不在的这三个月,灵逸那孩子已经试过八次,全都失败了!”
“弟子也想试试!”白玉生的语气中略微带了些恳求。
“你才刚刚学会凝气成水,灵逸凝气成冰都没办法挑战成功,更何况那只有化境才能做到的化冰为霜。”
“求师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