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们能治好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愿意!龚家愿意欠下你们一个大人情!”龚越廷死死盯着老者医生,冰冷的眼神宛如吃人的修罗,“你需要什么支持,我绝对双手奉上!”
老者医生被他冰冷的气势迫得倒退一大步,他终日钻研医学,不曾面对如此肃杀的气场,当下面色难看起来,呐呐地说不出话。
龚承明瞪了龚越廷一眼,一名弱不禁风的医生哪里承受得起他的杀气腾腾啊!事情的确严重,但唯有冷静才是问题得到解决的最好办法!
龚承明严谨地再次询问:“冷医生,在癌症方面,你是医学界中的翘楚,甚至曾经受聘于有着黑白背影的家族以及重要政治家的家庭医生,你的医术高明,在世界里是顶尖的,你就行行好,给我们想想办法,她要是走了,她唯一的女儿就成孤儿了啊!”
老者医生苦笑连连:“医者父母心,只要能救的,我们都会尽能而为,她,我们真是没办法。”
一句话沉没了所有人的希望。
就在这时,暖妈妈身子动了动,挣扎着起身下地,“你们都别为我费心,我自己知自己事。活到一大把年纪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离开人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暖暖,我也不可能一辈子看着她。你们倒不如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不想在我离开前的宝贵时间里看见凄然悲伤。”
暖妈妈的眼神带着祈求,看得他们不忍。
龚承明转过头去,眼睛已经湿润,几十岁的老头子,什么大风大浪都撑过来,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跟他同龄的人越来越少,随之而来是生的孤单。所以在见回暖妈妈这么一个老朋友时,会那么高兴!这些年头早没什么令他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但眼前这档子事儿,却令他如此的悲痛。
龚越廷手撑着额头,闭着眼没有答话。都走到这个地步,还要他帮着隐瞒!当她真的猝然离世的时候,暖暖必然大受打击,排山倒海的痛,不止是她的,更有他的!他也是有父母的人,父母离异分开生活,都是活生生的,尽管这些年头他依旧不能释怀,往常里也不怎么回家。现在经过这一渣事,想着浪费大好时光孝顺亲人,忽然有些后悔。
“你们就答应我吧。”暖妈妈微肥的身躯强撑着站起来,缓步走到他们面前,面容很憔悴,昔日红润的脸色更显暗黄。
龚承明赶紧过去扶住她,嘴巴到处泛滥着苦涩的滋味,“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脸色这么差,瞒不过暖暖的。”龚越廷极力想打消暖妈妈的念头,他明白暖暖,若是知道暖妈妈因为她而刻意隐瞒病情,并且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暖妈妈摇摇头,“我会说我生其它病的。”
“暖暖会难过的,到你真走了的那天,暖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对你的疏忽。”龚越廷仍是极力劝说。
暖妈妈倒是淡淡一笑,“你低估暖暖了。”
龚越廷愕然,定定地看着刚才被判死刑的暖妈妈,想不到她还笑得出来。
“暖暖远没有你表面看的柔弱,她坚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强!你看着她温顺婉约的外表,看到她勤奋的一面,却没有看见过她刚强的一面。其实,她只不过是不好胜而已!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顽强!到我死去的时候,她会伤痛好长一段时间,但她总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的所求。并不像你说的,一辈子良心谴责。”
暖妈妈的话如雷贯耳,像一个个重捶砸在心口,他几乎用怀疑的双眼看着嘴巴一开一合的暖妈妈。
暖暖,无论是她的名字,抑或是她甜美的笑容,又或者是她没有表情的样子,甚至她生气发怒,给他干脆的一巴掌……无不透着骨子里温和的气质,那是一种与世无争,却又自然而然站在属于她独特的高处俯视。给大多人的感觉无不充盈着纯洁美好善良等字眼,不容得污染,不容得亵渎。说话时唇角带笑,清澈的美眸星星点点的笑意,甚至是拒绝都是彬彬有礼的客套。
他一直以为她拥有世间最柔软的心肠!最容易受伤害的女人!最需要至爱呵护的爱人!他自认为自己是男人中的强者,心里也曾想过,要负担起这样一个女人需要付出的心神。自己曾想过在体力智力,还是家庭背景等方面能给她一些什么庇护的。可是现下暖妈妈告诉他,不是!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有非一般的顽强!
“她爸爸辞世那一年,她只有八岁。”暖妈妈说了几句话,就显出疲态,重新坐回床边,眼神飘忽,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丝丝沉痛,“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一场车祸。”
龚越廷瞳孔骤缩,眼神惊异。龚承明倒是没有说什么,他们相遇的时候就听她轻描淡写地说过一遍,只是个中的细节并不知晓。
“明明是绿灯!但那辆小轿车就那样直直撞过来!暖武为了救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我们俩母女推到路边,而他侧是整个人被撞飞出去,口喷鲜血!我看见他倒在公路中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要爬起来,但是那辆小轿车并没有完全停下来,只是顿了一下,很快重新发动,四个车轮直接从他身上碾过去!我吓呆了,把暖暖丢下,疯狂地冲过去,再次走到他身边时,暖武全身上下都是血。”
龚越廷和龚承明听得入神,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我接受不了暖武的死,哭得呼天抢地的!直到交警来到,把他的尸体带走。”
“暖暖亲眼目睹那场车祸?”龚越廷心中大撼,一想到八岁的小暖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亲眼目睹突然发生的车祸,该是怎样的场景啊!他的心不可抑制地又替她揪痛。
暖妈妈似看透他心中所想,了然地淡笑了一下。十五年过去,当谈起这件事的时候,终于能心平气和。“是的。我很清楚地记得,暖暖同样哭肿的眼神,她是那么无助的小孩子,却在爸爸被带走后,还要照顾她的妈妈。当时她扑到我怀里,抱着我,死死地搂着我的勃子,小手拍着我的背,一声一句地说‘妈妈不哭了,妈妈不哭了……’之后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还是后来的警察和救护医生告诉我,说我的孩子,暖暖就那样用她的小身板子抱着我,说着‘妈妈不哭了’的话足足说了五小时,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每几句中间就哭喊着要爸爸,说到声音沙哑,到最后晕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