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克的身上尽是擦伤与血痕,蓬头垢面,狼狈不已。而与之相比,阿尔佛列德则显得泰然自若,稳操胜券。
“想不到那个曾经能与我大战三天三夜的垠族英雄如今却在我的攻击之下只顾得躲闪逃命。怎么?三个月的牢狱生活难道将你的锐气也磨平了吗?还是说伙食不好,没吃饱饭呢?这就奇怪了,我明明叮嘱过狱卒,要特意‘改善’你的伙食的啊。”他对着巴尔克冷笑道。
“……原来那个‘美味的浓汤’是拜你所赐啊,看来我又多了一件‘恩情’要向你报答了。”??
“这怎么敢当呢,我已是古稀老人了,这份盛情的谢礼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他说着,将手杖插进了地面之中,顷刻间,地面下便震裂出了一个圆形裂缝,并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开来,直至整个斗兽场的地面都被完全掀翻了过来。巴尔克见状,无处可避,急忙在地上结出了一个守护之阵,才保住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可同时扬起的沙尘遮蔽了视线,使他无法看清前方,虽然他极力想要捕捉到阿尔佛列德的行动,可却未能如愿。就在他困顿之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恶意,紧接着前方的沙霾中便突然刺出来了一道形如长鞭的金色荆条,直向着他的颈部刺来。他本能地躲闪,却发现后面还紧跟着一道同样的东西,并且一道道地接踵而来,令他顾此失彼,难以招架。但纵使如此,他也不忘做出反击,一边不住地跳动躲避着攻击,一边从手中发出红色的火球向阿尔佛列德掷去,只是身处沙霾之中,无法准确知晓对方的位置,偏差也有所巨大。
“哈哈!你在攻击哪里啊?偏了不止有十丈吧?”他看到巴尔克向他掷来的红色火球全都歪的离谱,自己甚至都没有考虑躲闪的必要。终于,巴尔克在凌厉的攻势之下还是被一道金鞭缠住了左脚,行动被限制之后,双手双脚也接着被束缚了起来,悬在空中,形如一个“大”字,而他的正前方一道金色的细线已突到了眼前。被架在空中无法动弹的他本不可能再避过这一击,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脚下突然显现出了一个闪着荧蓝色光芒的圆阵,随着这道闪光,他的整个身体也瞬间化为了粉尘,散落在了地上,而他的本体则倏然出现在了距离阿尔佛列德仅不过丈余远的地方。
“他是…什么时候…?”阿尔佛列德着实一惊,朦胧中回忆起了那是巴尔克之前与巨蟒搏斗时倒地的位置。“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阿尔佛列德虽魔力超群,但毕竟年事已高,纵使察觉到了巴尔克的出现,身体也未能及时作出反应,急忙后退闪避之下,终究还是被巴尔克的右手抓到了左臂。
糟了!阿尔佛列德心中大喊道。他很清楚被巴尔克的右手触碰到会是什么结果。来不及思考或观察左臂是否产生了异样,他便用手杖直接将整个左臂砍了下来。只见断掉的手臂在空中急速腐朽衰败,还未落地便化为了纤尘。
“真是明智而又果断的抉择啊!倘若你刚才犹豫片刻,那化为乌有的就不仅仅只是你的左臂而已了!”巴尔克见阿尔佛列德终于受了重创,宛如报了自己的牢狱之仇般冷笑道。
“你这臭小子!没想到你竟然在那个时候……”他即刻用魔力封住了自己的伤口,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产生意识上的模糊。
“比起壮丽的死亡,我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活下来继续战斗。而且,怪就怪你们对我的能力贼心不死。假若从一开始就将我的双手砍去不就好了吗?只是钉上两把匕首,我的能力可没有那么脆弱。”他将双手摊在眼前,看着掌心上面那两个用完美圆弧纹画出的法阵,以及阵心处被凝固的血块封堵住的伤口,一股愤怒又涌了上来。
“现在处决你,我想也为时不晚!”阿尔佛列德极其愠怒地说道,又一次将手杖插进了地面之中。“沼泥之泞。”
他刚一说完,巴尔克脚下的沙土便顷刻间失去了硬度,变为了一片泥潭,他的双脚也如失去了支撑一般,猛然向下一坠。见此情景,他急忙躬下身子,伸出双手,试图撑在周边干燥的沙土上,可就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周边的沙土也立刻变为了泥潭。而这泥潭愈是挣扎,则陷得愈深,仿佛势要将他一直拉入深渊。
“没用的,我的魔法已经锁定了你,但凡是你所处的位置都会变为沼泽,并且越扩越大。眼下这个情况你已无法再使用阵法了,还是放弃挣扎,堕入深渊吧!”阿尔佛列德狂放地大笑道。对于他的言辞,巴尔克无从反驳,面对这流动起伏的泥沼,他确实无法在这种地形上结出阵法来。
可危亡在即,他却露出了诡异的一笑,而这一笑,不由使阿尔佛列德冷噤不止。
“你笑什么?”他压着声音质问道。
“阿尔佛列德,我问你,你可知我右手的能力是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世人都以为我的这个能力是‘腐朽’,我可从未如此说过……”他的身躯慢慢下沉,渐渐地,头部也跟着陷了进去,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完全没入了泥潭之中。
眼看着巴尔克已从自己的视线里彻底地消失,阿尔佛列德却没有显露出半分胜利的喜悦,反倒是忧心不已。他最后想说什么呢?他不由心想道,死死地盯着前方不断涌出着气泡的泥潭,那不安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这个男人还没有死!
只见那泥潭突然凝固了起来,随之轰然炸裂而开,巴尔克一跃跳上了高空,随着他的出现,那困住他的泥沙也变成了土块飞散向了四方,一直滚落到了阿尔佛列德的脚下。他捡起了土块,在指间一捏,那土块便化为了沙尘,飘散而去。
“不可能…我的泥沙竟然变成了干结的土块…”他惊愕地自言自语道。?
“我右手的能力可不是‘腐朽’,而是‘改变性质’,只要是我的右手所触碰到的东西,我都可以改变他的构成成分以及性质。所以,明白了吗?”巴尔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拍打着头上与脸上残存的沙土,轻蔑地说道。“而且不仅如此,你有没有注意到,最初打歪的那几个红色火球是从我的哪个手上所发出的呢?”
阿尔佛列德听罢急忙去回想,可当时沙霾正盛,他也没能看清,但经巴尔克这么一说,他随即便有了答案。
“难道说……”
“不错,正是我的左手。你真觉得那几次攻击是我因为看不见前方而打歪了么?你在黄沙之中一步都没有挪动,我再怎么看不清,也能猜出你大概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会偏到十几丈之外?”
“你想说什么?”阿尔佛列德眯着双眼问道。
“原本我不想使用这招的,但考虑到你不可能会再给我第二次靠近的机会了,所以为了扼杀那份胜败难论的可能性,我只好使用这一招了。”他抬起了左手,紧握道。“我的左手只有一个能力,便是释放出之前的那种红色火球。而那种红色的火球即使打到你,也不会伤你分毫,因为他的构成并不是魔法,而是我的生命力。”他话音刚落,地面自下而上便吹起了一阵奇风,霎时,整个斗兽场中都显现出了一个怪异的圆形红阵,方圆足有数十丈大小。
“原来你是故意将那些红色的火焰打向场边,借以此画出阵法。但是没用的!区区几十丈的阵法,所蕴含的魔力还不足以击败我!”他说罢,即刻脱去了上衣,露出了胸膛,将心口上那个不为人知的“魂”字拭去。随后猛然间,从他的心脏处便奔涌出了一股黑暗之力,沿着他的表皮与血管蔓延至了全身上下,直至他的整个身体都变为了一团黑色,而那断掉的左臂也长了出来,流淌着赤红色的血液,犹如黑暗所馈赠的义肢。
他已将所有的魔力全然释放了出来,面目狰狞,打算殊死一搏,抵御那即将到来的攻击,抑或是在攻击到来之前先一步杀死巴尔克。
“你还不明白么,阿尔佛列德?这个阵法的构成之本并不是魔力,而是生命力。我将用我的生命力去抵消你的生命力,换言之,我将用我的寿命与冥王做交换,来换取你寿命的折损。你感觉你还能活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不,仅仅只剩下几秒钟了。”?
“你…你这个疯子…难道说…你使用了…禁忌!”
“只要能够打败你,这种程度的牺牲是微不足道的。”他最后无所畏惧而又带着一丝苦笑道。“百恶莫言畏,万倾犹刺骨。宵风寒凉意,晨霜冰雪路。吾亦前行,忘却归途。咒法之阵——封柩!”在他的咏唱之下,地表上的红色线条也随即向着天空闪烁出了耀眼的光芒,直将天空与地面连接了起来。而这其中的阿尔佛列德也在红光的照射下急速的衰老,干皱的皮肤以及凹陷的双眸,犹如一个奄奄一息的耄耋老人,不住地呻吟着。与此同时,巴尔克也在同样的老去,但与阿尔佛列德相比,却倒不值一提了。
“巴尔…克…”他仍不死心地恨恨怨念道。
“老头子,你就好好地享受我为你准备的这华丽的葬礼吧!”面对着急速的衰老,他也是喘着粗气说道。?
“不可饶恕…绝不能放过你…巴尔克…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天地牢笼!”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手杖掷向了高空,随后他的肉体便在急速的衰老中化为了纤尘,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但巴尔克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而是紧盯着半空中那个不停旋转的手杖。
完蛋了!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匆匆闪过。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招究竟是什么,可由于在短瞬之间失去了漫长的寿命,他体内的内脏还未完全停止变化,机能也未稳定下来,自己也没能很好地适应这个身体,面对着阿尔佛列德倾尽全力的最终一击,他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呢?
只见在那手杖的头部突然显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字符,接着便从它的体内分裂涌出了无数尖锐的木矛刺向了地面。这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将整个斗兽场的地面都破坏殆尽,只是片刻间,便将这里完全地笼罩在了里面。这密集的攻击严丝无缝,从外部甚至无法看到里面的状况。然而沉寂了半晌,却倏然听到了一人呻吟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巴尔克从那无尽的木刺之中爬了出来。
“哈啊…哈啊…真是…虚惊一场…还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呢。”他大口喘着粗气,摊开手脚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说道。“还好在他发动这招的时候已快衰老至死,魔力所剩无几了,否则我真是必死无疑!不过这个老家伙身子骨真硬朗啊,竟然能耗去我二十七年的寿命!”他看着自己一路逃生出来所沿着的空隙,犹如死里逃生一般。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急忙喊道:“哈特…哈特!”他这才想起仍倚靠在墙边的哈特,赶忙起身找去,沿着斗兽场边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躺倒在地上的哈特。此时他正躺在一堆乱石之中,之前倚靠着的围墙由于巴尔克与阿尔佛列德的战斗所致已轰然倒塌,他自己也向后飞出了数丈远,而更让巴尔克冷汗不止的是那尖利的木矛距离他的位置仅有不足一尺之远。
“哈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跑去俯下身子,紧贴着他的耳畔说道,随后又探量了一下他的鼻息与脉搏。“好家伙!你才是真的命硬啊!不仅那最后的攻击没有伤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撑到现在。等着,再撑一小会儿,我马上带你去找阿薇。”他小心谨慎地将他缓缓抱起,向着通往场外的过道走去,消失在了黑暗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