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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三人

八翼荒尘兽载着三人翱翔在云端之上,只不过一刻钟,穿过云层后迷雾之森就映入了眼帘。经过这一路的歇息,三人的体力也已恢复了大半,便在迷雾之森的边缘着了陆,跳下了八翼荒尘兽。

“迷雾之森里面迷影重重,凶兽进入的话只怕会愈发狂暴,我们三人还是就此步行吧。”索菲亚提议道,雷伊与启也深有同感,遂告别了八翼荒尘兽,步行进入了林内。这八翼荒尘兽虽有一副甚是狰狞的相貌,但实则却温顺无比,面对雷伊三人的道谢与挥手告别,竟也低下了头作离别之状,之后便飞回了穆斯贝尔。

进入迷雾之森后,在索菲亚的引路下,三人急速向着邶芸村赶去。索菲亚难掩其激动的心情,一路上奔行甚快,竟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正光着脚,只刚过午后便赶回了村子。进入村内,她依然是径直跑回了家中,推开门后发现母亲仍旧躺在床上,经过这几日的折磨,更显憔悴。

“妈妈!你怎么样了!”她看到母亲的面容苍白无力,顿时自责不已。

“我…没事…咳咳…你回来了…”母亲听到索菲亚的声音,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着她道,语气甚是柔弱。

“都是女儿不好,出去了那么久,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她说着,眼眶中已噙满了泪水。

“傻孩子…回来了就好,你在外面所受得苦又怎会比我少。”

“不说这些了,妈妈!”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从腰间的丝线袋中拿出了凤王的翎羽。顿时,这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内,透过窗缝射出去的光也如一线长虹贯穿了邶芸村的白色浓雾。“你看这是什么!”

“这难道…就是凤王的翎羽!?”母亲被这神圣的光芒所震惊,本虚弱无比的身体竟突然有一股暖流涌入,不由自主地半坐了起来。

“对!是他们帮我得到的!”索菲亚转身指着站在门框下的雷伊与启,甚是兴奋地说道。“妈妈,你先躺下来,待我用这力量祛除你的诅咒。”她说罢,便赶忙托着母亲的身子缓缓放了下来,继而又将凤王的翎羽悬在母亲的额前,沿着她的周身不断挥动。倏然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母亲苍白的脸上竟渐渐有了红润,枯乱的银丝也重焕作黑亮,手臂上裸露的黑斑亦在这圣光沐浴下逐渐褪去,消失无形。

门下的二人见此情景,虽早知凤王的翎羽有这等能力,可今日得以亲眼目睹虚实,仍是惊讶不已。

“妈…妈妈!”索菲亚看到母亲的身体完全地祛除了诅咒,又重获了生气,终于无法再抑制住其内心的激动,扑了上去,环抱住了母亲,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乖女儿,你受苦了。”母亲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妈妈,你等一下!”索菲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又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跑去。雷伊与启也跟着她一并出了门。只见她跑向了先前那棵长有灰色树叶的梧桐树,将翎羽抛了上去。霎时间,这神圣的光芒犹如万滴雨露一般,冲洗去了蒙在梧桐树上的一层灰暗。紧接着,地面、石墙、还有远处屋顶上的砖瓦也跟着荡去了这灰暗的色调。如甘霖般的金光倾泻在了这沉郁的邶芸村内,驱散了多年的浓雾,同时也带来了未曾有过的希望,使本来冰冷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温暖如阳。屋内奥佛恩一族的人们在这神圣之光的照耀下纷纷焕发出了久违的活力,惊诧之余,看到了外面闪耀不止的金光,便齐齐走出了屋外一探究竟。出去之后,大家才发现邶芸村内本充斥着的浓雾不见了,布满着每一个角落的灰暗亦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金色的梧桐,靛色的地面,白色的石墙,红色的砖瓦,以及无数缕温暖的阳光。

“大家!”索菲亚看到自己的族人们纷纷走了出来,已有近十年未曾见过这等景象的她不胜感动,随即站在了梧桐树下的石椅上高声喊道。“也许我们被生命所厌恶,被神明所抛弃,但谁也夺不走我们的阳光!我们的希望!因为,我们还有明天啊!”她说着,眼角不觉已是泛起了泪光。雷伊看到三三两两并肩而立的人们起初并没有因诅咒的消除而表现得欣喜若狂,但听过索菲亚的这番话,有了血色的脸上无不又重拾了微笑,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

“正是如此。”从人群中突然传出来了这一声道,接着索菲亚的母亲便走了出来,与她一同站在了那金色的梧桐树下。“如果命运不愿对我们绽放笑颜,那我们就只能自己笑对人生。难道不是么,大家?”

母亲说罢,人群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响起了零星的掌声,顷刻间又演变成了雷鸣之势。

“对!”大家齐声喊道,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他们早已遗忘了的笑容。

凤王的翎羽悬浮在梧桐树叶上,引导着阳光照射进了邶芸村内,驱散了天空之上久聚的阴云,同时也照亮了人们心底的阴霾。他将希望挥洒在了这片土地上,如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转瞬便化作了光沫飘散向了蓝天。

邶芸村的人们为了报答雷伊与启,举办了盛大的晚会。二人念及大家的身体不过大病初愈,虽极力婉拒,可仍抵不过盛情之邀,参与了其中。晚会上人们搭建了一座足有三丈高的篝火架,围绕其下载歌载舞,席上更有他们秘酿的美酒,雷伊与启二人饮罢无不交口称赞。

“真是好酒啊!真想让我那酒鬼老爹也尝尝。若他知道现在我正喝着如此美酒,想必定会急火攻心啊。哈哈!”雷伊不由开怀地笑道。

“那你可以路上带些给你父亲啊,反正我们这里的酒还多着呢。”索菲亚突然坐到了雷伊身旁说道。

“罢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只怕我这一路上就会忍不住给他喝光了。”雷伊说罢,又是畅饮了一口,微醺的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索菲,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但又不知该不该问。”

“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还有什么不敢问的?但说无妨。”

“那我就问了。你们一族的人究竟做了什么,竟会招致冥王的诅咒?”他凝视着索菲亚的双眼,希望能得到她真正的答案。

“很简单,只是因为我们的魔法太过强大了。”她说罢,莞尔一笑,站了起来,向着篝火下的舞群走去。“要不要和我共舞一段?”她回首又俏皮地向着雷伊问道。

“不…还是算了吧,我腿脚很笨的。”他委婉拒绝道,思绪却全在索菲亚方才的回答上。那一刻,他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谎言的成分,加之先前确实见识到了索菲亚魔法的强大,他也自然认为有几分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原因太过牵强附会,不免有些可笑。思忖不得,经过这一日的冒险,以及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雷伊的脑袋越发昏沉,倦意生起,不知何时便躺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邶芸村的人们此时仍很兴奋。十年未曾有过这番热闹的他们不知疲惫地跳着舞,唱着歌,欢度这重生的日子。直到深夜,才彼此三三两两,相互倚靠,抱着酒壶就地入眠了。

夜深时分,篝火已熄,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地上卧倒的人们,静谧无声,唯有几个沉睡的低鼾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连虫鸣也不曾响起。在这满地睡着的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是索菲亚。只见她蹑着脚步,在人缝中缓缓地移动着,一直来到了雷伊身旁。此时的雷伊正睡得深沉,丝毫未察觉到索菲亚的靠近。接着她便将手上捧着的毛毯轻轻披在了雷伊身上,凝视着他的脸,想就着月光,仔细地看清楚他。

“还说我的眼睛是红色呢,你自己不更怪?明明是黑色的头发,却偏偏在额前长有一缕白毛。”她心里嘀咕道,不由抿嘴笑了起来。此时雷伊不知梦到了什么,竟也咧嘴傻笑了起来。“真是个笨蛋。”她更显开心地嘀咕道,随后便准备起身离去,可还未等她迈开步子,就又回头望向了雷伊,似是在犹豫着什么一样,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但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般地转过了身去,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次日清晨,雷伊又一次被启从睡梦中唤醒。看着启穿着整齐的样子,他就知道该要上路了。村内的人们虽极力挽留二人,希望他们能再多住几日,可前方路途遥远,二人急着赶路,也只得委婉拒绝了。临行前,村里的人们给了二人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的罗盘,这罗盘上只有一对重叠在一起的黑影与白点,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是什么?”雷伊将这罗盘拿在手中,上下摸索道。

“这是记录着邶芸村坐标的罗盘,白色原点固定在中心,即表示你们所处的位置,而这个黑色的圆影便代表着邶芸村的位置,它会随着你们方位的变化而移动。”将这罗盘交给雷伊的那名老者说道。

“那你们的位置不就让我们知道了么?各位既然想隐居于此,这样做还是不妥吧。”

“怎么不妥?你们没有坐标的话是绝对走不出这迷雾之森的,更何况两位对我一族还有莫大的恩情。既是恩人,便不是外人,你们就拿去吧,若想念这里的美酒了,随时都可以来饮,邶芸村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们敞开。”那人说着,手拍打在了雷伊的肩膀上。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雷伊被他们的热情所感动,收下了这罗盘,但其中有多少是因为那美酒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他扫视着送行的人群,却唯独不见索菲亚,只看到了她的母亲,便奇怪道:“伯母,索菲呢?”

“索菲亚啊?她说这几天的奔波太过劳累,浑身酸痛,就在房间里歇息呢。唉,这孩子真不懂事,不来为你们送行真是太失礼节了。”母亲摇头叹道。

“怎么会?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了,这些无足轻重的礼节我们又怎会在意?既然她身体不适就让她休息吧,还请伯母代我向她道别。”雷伊说罢,便挥手与大家做了最后的告别,和启一同消失在了迷雾之森的幽径之中。

索菲亚的母亲送别了雷伊二人,回到了家中,看到仍窝在被子里蒙着头的索菲亚,深知她的心意,便故作随性地说道:

“既然舍不得他,就和他一起走么。”

索菲亚听到母亲这句话,倏地从被子下面翻了起来。

“谁…谁舍不得他了!”她红着脸说道。

“喔?是么?我可没说那个‘他’是谁啊。“

索菲亚听此脸更加涨红了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她说罢,就又缩进了被子,蒙上了头。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又说道:“我不能让妈妈一个人,你会孤单的。”

母亲听过这话,脸色不觉沉了下来。

“你还在为父亲的事自责么?索菲亚,那件事真的不怪你,一切都早已是命中注定。”

索菲亚没有回答,蒙在被子中甚至无法看到她的神情。突然,她又坐了起来,看着母亲,眼角竟泛起了点点泪光。

“可…可是…我…”她说着,忍不住低下了头。

母亲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神中满是慈爱。

“你的母亲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我的女儿既然可以为了我与神鸟凤王战斗,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自然可以为了你学会坚强。去吧,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辛苦,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所以,离开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去外面的世界寻找你的梦吧。”她说罢,轻轻地吻向了索菲亚的前额,手缓缓离开了她的面颊。

索菲亚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夺眶而出,她赶忙擦去,起身跑向了门外。扶着门框,她又突然回头望向了母亲。

“妈妈,我会想念你的。”

“傻孩子。”

雷伊与启按着罗盘的指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森林的边缘。看着不远处漫漫无尽的黄岩峭壁,二人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失落。正当雷伊要走出森林之际,突然一个绿色的果实从树上落下,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感觉这力量不像是自然地下落,便立刻抬头望去以寻端倪。然而还未等他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索菲!?”他看到索菲亚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惊讶不已。“你怎么…你不是说…”

“笨蛋!你们好慢啊,我都等半天了!”她转过了身去,双手勾在后面。“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们一族的恩人,既然你诚心邀请我了,我又怎么能拒绝呢?但这只是出于报恩,听到了么?只!是!报!恩!绝对没有别的原因!”

“可你不是说…”

“怎么?你反悔了!?”她突地又转过了身来,瞪着雷伊说道。

“怎么可能!”雷伊不再执着于那个问题,惊讶地神情也转瞬变为了笑容。“欢迎你的到来,索菲。”

索菲亚听到雷伊这样肯定的回答,羞怯的脸上不禁泛起了微红,将目光瞥向了一旁。

“笨…笨蛋,我叫索菲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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