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动作停顿,她如机械似看向不远处就站在十米开外的秦斯然,她明亮的眼眸在灯光下像是发着光的琉璃,灯光五光十色,她瞳孔里布满了两眼的星星。
她说,“秦总原来也在这里,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您是不打算回来了。”
周边场景喧嚣,秦斯然手中酒杯微晃,他优雅迈着步调走了过来,他就停在她对面。
两人眼内都喊着丝丝笑意,仔细去探究,却发现那笑意是冷的,他神清气爽一笑,丝毫没有林皎上次最后一次见他那失控的模样,他控制自己情绪比林皎还要高手段很多。
“林小姐是希望我从此以后不回来了?”
“哪里,回不回来是秦总私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笑的愈发灿烂了,手中酒杯被抬高接近他薄唇,他抬起下颌一杯干尽,半滴都不剩,冰块随着他放下的动作在杯内清脆而又沉闷的撞击,“既然这样,林小姐好走。”
他说完,便将手中往正好走过来的服务生托盘上一放,再也没有看林皎任何一眼,林皎看着他背影离开,看着他在拥挤的人群里,背影越来越渺小,她想什么都不顾,冲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多么想他。
可她动作还没来得及展开,走了不远的秦斯然右侧忽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位穿着短裙的女人,林皎看到他长臂一揽将她揽在怀中,两个人说说笑笑离开。
她所有的冲动在那一刻全部被冻结,本来由她扶着的陆毅成,冷笑了一声,“我找了她很久,却不想她竟然和他在一起。”
林皎自然明白他说的她是谁,除了让陆毅成这样冷笑连连的人,只有于珊珊。
她苦笑一声,“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一句话,陆毅成没有回答,两个人目光仍旧遗留在那早已经没有他们任何踪迹的人群里。
林皎觉得无趣极了,说了一句,“回去吧。”
陆毅成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林皎瘦弱的肩膀站直,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酒吧。
醉酒后的陆毅成没有办法驾驶,林皎只能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亲自开车送他回去,车子行驶在空无一人难得幽静的马路上,夜风从半开的窗口吹了进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毅成在后面昏睡了过去,路程并不遥远,林皎将陆毅成扶上楼,刚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本来还算意识气清醒的陆毅成对着光洁的地板吐了一地。
林皎摸了摸他额头发现还有些发烧,她只能起身将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又转身去外面给他倒了一杯水,熟悉的走到客厅去拿急救箱,自从她和陆毅成离婚后,这里的摆设并没有多大变动,依旧是她当初离开的模样。
大概他也没怎么在这里住过,虽然看上去整洁,可细心的林皎发现自己上次喝过茶的被子原位置在哪里,现在还是在哪里。
看到熟悉的场景,难免想到以前的生活,到现在不过觉得有些难过。
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拿好药来到卧室,陆毅成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抬起他脑袋让他起来吃点药。
陆毅成渐渐睁开眼睛,他目光微弱看向林皎,在熟悉的房屋和没有任何变动的人,以前所有一切都具备的东西都在,陆毅成以为自己做梦了,不然林皎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间卧室里,他们是不是还在苟延残喘着,并没有离婚....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皎端着水杯的手,“林皎,对不起.....”
林皎不明白他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醉糊涂了,催促着他快些吃药。
陆毅成又重复了一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恨着我,不肯原谅我也是好的。”
外面是虫鸣鸟叫声,一轮弯月当空,星星很少,大开的窗户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厚重的窗帘在夜晚也难得飘逸了一回。
月光温柔的照了进来,林皎拂过腹在她手背上的手,淡淡道,“以前的事情我早已经不记得了,我这个人不怎么记仇。”
陆毅成有些失望垂下眼眸,“大概我也没有任何资本能够让记恨着,你连对我恨都没有了...”
“陆毅成,以前的事情自从我们离婚后,什么都过去了,以后一样可以做朋友。”
陆毅成问,“只能是朋友了吗?”
林皎特别认真回道,“对,只能是朋友。”
陆毅成也不再多言,他知道至少他们之间还有朋友可以做他应该满足了。
林皎喂了他吃完药,拿了块热毛巾让他自己擦了擦脸,便走出卧室在外面一片狼藉给收拾了,等她收拾完后,去卧室看了一眼陆毅成,他已经熟睡了。
叹了一口气,将门关好,看了一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不想回去惊动早已经熟睡的父母,外面那么黑,她也懒得赶回去了。
转身去另外一间客房摊开被子躺在床上,一夜都没有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厨房外叮叮当当的响,她一时半会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在以前的家。
她晕晕乎乎从床上爬了起来,刚出房门,陆毅成有些笨拙端着平底锅在那里煎蛋,对林皎笑了一声,“我第一次煎,算是回报昨天你照顾我。”
以前林皎可是从来没见陆毅成下过厨,这还是她们离婚后他首次大秀厨艺,她看到碟子内有些焦的面包,和切的一点也不争气的火腿,刀工有够笨拙的。
林皎当即笑了出来,“反而是离婚后才吃到你第一次下厨。”
陆毅成有些羞愧道,“那时候还不是你总对我爱理不理吗?我怎么会拿自己热屁股去贴你冷脸。”
两个人轻松的开着各自的玩笑,毫无芥蒂的模样,林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陆毅成的早餐说不上多么美味至少还算过的去,林皎吃完,两个人互道别。
陆毅成说要送林皎回家。
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两个人离婚了,能够做朋友是最好的,但是家里的二老可不是这样想的。
林皎离开时,陆毅成再次喊住了她,她转过身,陆毅成就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笑,从未有过的笑意,真心实意。
他喊住她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我昨晚想了一夜,或许现在来征求你原谅似乎已经太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些什么来弥补当初对你的伤害,现在还是一句,对不起,谢谢。”
林皎从未觉得陆毅成的笑容会变得如此热烈,像是一个小太阳,他们之间连个微笑都是吝啬的,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而林皎面对那些恩怨早已经放开了,她要学会放过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过不去的只是自己。
她也展开一枚明媚的笑,孩子气般伸出手对和陆毅成伸出一个大拇指,“你很棒,我从来就没有看轻过你,至少在我心中你是一个敢担当的男人,谢谢谈不上,对不起嘛,这句话我就收下了,毕竟你对我挺不负责任的。”
林皎那句真心实意说出来的赞美,不知道为什么,陆毅成竟然有些感动的想哭,他是个男人,一生中哭的次数很少,却为了这样一句平淡而真实的肯定而感动不已。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他听过最让他答不上来的一句话,昨晚林皎的悉心照顾,让他明白有些人就算你们曾经怎样兵戎相见过,在你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会不计前嫌,第一个来到你身边,虽然没有关心的话语,可她所做的一切就足够让陆毅成感到无法言喻。
林皎并没有逗留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自己手中的包拉开房门,然后轻轻合住,像是向以前那些往事告别,告别这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所有不好的记忆。
当她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竟然听到汽车加速离开的引擎声,在清晨里带动空气中的浮沉,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当林皎抬起头去看向声音发源地,只看到一辆车黑色尾部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她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刚走了几步,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满是烟蒂。
她站定了许久,感觉自己手脚冰凉,清晨打扫的清洁阿姨,手中拿着扫帚走过,将那一地烟蒂扫的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太多,不知道是喜是悲,情绪复杂的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