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辉,在大地上投下数之不尽的斑驳影迹,月光清冷依旧,丝丝凉意随着夜风沁入人的骨子里,在这盛夏之夜,大概也唯有在高山之顶才能感受到这透骨的清寒。
李火枕着手臂躺在山崖顶处大石头上,夜风拂过石头旁歪脖子树的枝叶传来“簌簌”的声音,宛如一曲嘶哑的歌。李火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那轮银月,直等到月至中天,他低低叹了口气。
“叶大叔去了七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他转头瞥向山林,看着深夜中那显得阴森狰狞的庞然大物,不由心中生起种种担忧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七天前叶随风临走前的一幕,那时叶随风换掉了平时所着的青衫大褂,换上一件李火平时几乎没见他穿过的黑色劲装,那时叶随风遥望着远处,神色间蕴含着一种决绝。
不知为何,那时李火却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叶大叔你要去哪里?”出于对未知的不安,他还是选择了出口询问。
“去一个地方,了却一些事情。”叶随风看着他,顿了顿又道“最迟七天,我一定会回来的!”“哦,我会在家等你的,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李火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似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害怕和担忧,叶随风摸了摸他的头,一脸轻松表情的笑骂他:“你大叔我那么强,这个世界上能伤害我的人还在娘胎打盹呢,你小子担心个屁啊。”李火很是勉强的抬头笑着,却正好看见叶随风满是阳光灿烂地看着他,李火心里的弦一松,胸中大石缓缓地落了下来。
“可是这都已经是第七天了啊,怎么还没回来….”李火心中的不安愈发浓厚,生恐叶随风遇到什么意外。
他情不自禁地闭眼抚摸着胸前的衣裳,那里散发出丝丝暖意,在那薄薄的衣衫后则是一个模糊的红色龙形胎记,唯有触摸着这里李火才能有种安心的感觉。
叶随风曾告诉他,这个胎记是他父母为他烙下的,是他的护命符。只有当他的力量足以承受这个胎记所挑动的风波时,他才有资格去弄清自己的身世,然后承担这个身世为他带来的波澜汹涌的暗潮,才能在这个乱世中为自己谋取一个立命安身之处。
“叶大叔是不会骗我的!”他紧握着尚显幼小的纤细手掌,朝着对面山谷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他对未来的渴望:“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要吃最好吃的糖,给叶叔叔找最漂亮的媳妇!”
山谷中隐约传来他的回声,他满意的笑了笑,也不知过了多久,倦意如潮淹没了他的双眼,他在细小呼声中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大早,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叶大叔,却是在叶随风濒危垂死的情形下。叶随风吃力地倚在门旁,他的衣衫破烂不堪,满头长发尽皆披散开来,在他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上的皮肉翻卷着向下流淌出道道血痕,显然是未能及时愈合。然而最显眼的则是他右手紧紧捂着的左臂已断的肩头,鲜血自他的断口涌出,在他身上沁出大片大片的血斑。
“小火儿,扶我进去。”叶随风勉强抬头一笑,随后便朝着前方倒了下去。但他的声音还是惊醒了一旁发怔的李火,李火急忙上前迎住叶随风前倾的身子,幼小的身体颇有些吃力地扛起了叶随风向着房间走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火紧紧地抱着他的叶大叔,但终究是没有哭出来。
叶随风曾说:“在面对自己尚不能解决的事时,你可以有千万个选择,但你千万不能选择哭,一旦选择了哭,甚至你连选择的机会都将丧失。”所以李火打小就学会了运用自己的力量,不去依赖别人,更不会在无助的时候选择哭泣,就算是这次叶随风遭临大难他也不曾流下一滴泪。
他把悲伤与痛苦置于心间压缩、夯实,等待它破茧而出的一刻。
李火麻利地从衣柜中拿出疗伤药和白布,在给叶随风做完应急处理后又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他很是心疼地看着叶随风,这没个正形的大叔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可以不要未曾谋面的父母,也可以不要世间一切,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大叔身受重伤而无动于衷。
即便强如叶随风也如此狼狈,李火便知晓了敌人的力量比他高出无数倍,但是他并不畏惧。
“我会给你报仇的”他低声诉说着,这是一个对自己发下的誓。
数月后,叶随风伤势缓转,除了少了只手臂,一切都与常人无异。
这三个月里,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李火的身上,虽说他比一般小孩要成熟不少,但对于一个只有十数岁的孩子而言,着实也是忙得他焦头烂额。幸好邻里乡亲性子朴实善良,也因为李火这孩子面相幼嫩惹人怜爱,因此隔壁人家有事没事的就来帮帮忙,直感激得李火见了他们就如见了亲人般。
这一天,叶随风将李火叫到了他的床头,李火略带担心地询问道:“大叔你伤还疼么?”
叶随风伸出右手满脸欣慰的摸摸他的头说:“小火儿真的长大了,不过这点伤大叔还不放在眼里。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得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啊,你说吧。”李火略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好,大叔问你,近来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像你五岁那年一样冷热交替时全身还布满道道黑白交织的线,像被火烧又像被冰扎那样?”叶随风看着李火,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近来好像又有了这种感觉,特别是在午夜的时候总会疼醒过来,但是一会后就什么感觉都没了。”李火咬着手指想了想后缓缓说道
“那是不是这几天频繁起来了?”叶随风眼里的担忧越发浓重。
“嗯,只是感觉疼得吃不消的时候胸口那块红斑就会发出亮光,然后就会感觉那种又是火烧又是冰扎的疼就慢慢没了。只是…”李火摸了摸胸前龙形印记的衣裳,很是不解的说道。
“只是什么?”刚刚才松口气的叶随风心头又是一紧。
“只是那块红斑好像在慢慢长大,而且你看…”李火把衣裳解开,面向叶随风,将红斑露出来给他看。
那块红斑竟是随着他年龄增长而不断扩大,且开始由模糊转向清晰。凝神瞧去,却是一条盘桓在他胸前的头角峥嵘的巨龙!说是龙却又长得不太像神话传说中身躯细长类似蛇的龙,更像是张着双翅膀的应龙,却又比应龙狰狞可怕得多。在此巨龙的两只前爪则紧抓着一个类似太极般的首尾交接的圆球状图案,只是这个图案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白细线纹络,此时的细线已经渐渐有了开始往全身各处蔓延的趋势。
“还好,这阴阳缚命咒仍被压制着。”叶随风长出了口气,略带一丝庆幸的说道。
“大叔,这个黑白圆球是什么?是病吗?”李火偏着头疑惑的看着这个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大叔。
“小火儿,快生日了吧?”叶随风转移话题笑着说道。
“是啊,大叔要给我什么礼物呢?”李火边穿衣边问他,一脸眉开眼笑。
“等到那时你就知道了。“叶随风一脸神秘的说道:“反正你一定会很满意的。”
“切,装神秘。那我先去练功了,最近刚好突破到炼精期第五层了,感觉好像力气大了好多呢”李火握着拳头一脸得意的说道,而后转身走出房间时在心中暗暗说道:“我还要变得更强,强过大叔,保护大叔!”
叶随风自醒来后就对受伤和断臂的事只字不提,李火人虽小却也乖巧,不去乱问,只是每当他看到叶大叔的断臂时就不断的督促自己要努力修炼。
叶随风看着转身离去的小小背影不由苦笑,而后他转头看向断臂处,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之极。
“小火儿,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呢。只是我不愿把你扯进这个浑水潭中,你还是,太小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思绪却已不知飘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