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毁眨了眨眼,来回看了一圈,很快明白过来,本来气得不行,眼下年先生替她出头,那股气突然就散了,便也不想得理不饶人。回头顺手抚了抚年先生胸膛让他别上火,然后拉着人坐下,“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吃个饭也不得安生,简直无妄之灾。话说回来,怎么他们这里闹得拍台砸凳的,其他食客都没有半点反应?眼见方婶还在那里热火朝天地炒菜,丝毫没在发现这边的热闹,小毁不由得大呼奇怪。
年越无奈地拉下那只乱拍的爪子,摸了摸她的头:“只是被下了结界。”言毕,看着那对兄妹,南疆楼家?据说独霸整个贵黔的巫师世家,不在南疆守陵,跑来这里做什么?
楼竟取出一个小葫芦往裂开的椅子上滴了两滴液体,就见那两瓣椅子如有生命般自动立起然后合成一体,完好如初不见半点裂纹。小毁啧啧称奇,这手绝活简直是不给制造商半点活路啊。
楼语晴别别扭扭地坐在一旁,楼竟先是抱拳再三致歉,才将来意道明。
楼家巫术世代相传,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朝,当时楼家祖先为秦国国师得力手下,国师被赐死后祖先按国师嘱咐把尸体盗了出来,葬在一个先朝墓侧,并按国师遗言受了巫术手扎,誓言楼家子孙守陵百世。一世三十年,自秦灭国至今已逾二千多年,那墓虽然先后被人盗了多次,可从来也进不去主墓,楼家人便不甚在意。直到今年五月,端午过后,楼家家主按例到墓外拜祭,竟发现墓外多了几具尸体,当下大骇,一番查探,发现竟又是一批盗墓者,但与以往不同的事,这次主墓的门开了。
家主急忙跑进墓里查看,不想却被飞禽抓破双眼,毒气攻身至今昏迷。
好一个倒霉蛋,小毁小小同情了一番,不解道:“那关我们什么事?”
楼竟指了指她手中的小毕方,道:“这个毕方身上有那座陵墓的气息,如果我没看错,它原身应该是只青铜。”
小毁戒备地看着他:“那又如何?你怀疑它就是那个所谓的飞禽?”干什么玩笑,了不起它就是喷个火,就这走路都要靠跳的小东西,能济什么事。
楼竟点头又摇头:“它的确是从墓里出来的,但并非伤了父亲的凶手,在下只是想了解下小姐从何处得到它的。”
小毁考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答,突然年越冷声道:“Z市博物馆,你可以去问问来源。”
“多谢!”没想到年越如此干脆,楼竟感激地拱手:“今日欠下的人情,阁下可随时至楼家讨回。”说着将一枚桃核放在桌上,拉着妹妹转身离开。
小毁转了转桃核,想着那姑娘临走时向年先生投去的那记眼波,忍不住揶揄:“想不到年先生这么有魅力,明明被你削了段头发,一双眼睛还是粘在你身上。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怜香惜玉呢,多大一个美人啊也下得了手。”
年先生笑了笑,倾身,额对额,沙声道:“我眼里的美人,只有这一个。”
冷不防被年先生性感的表情撩到,小毁正花痴,突然热情的声音传了过来:“等急了吧,来,赶紧趁热吃。”方婶亲自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一边招呼服务员去端汤和饭。
手忙脚乱地推开年越,小毁正襟危坐,谢了方婶后埋头苦吃。
一番风卷残云,方婶看着只剩了一些姜蒜配料之类的餐盘,很是欣慰:“怎么样,年先生吃得还习惯吗?”
“很好,很美味,多谢。”年越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入世这么多年也很少接触人类的食物,但不得不说这家大排档的确值得一批批的食客排队等候。
小毁与有荣焉,“方婶都是三十年的老厨师了,Z市要说吃海鲜,咱‘海边人家’肯定是排得上号的。”
“瞧这小嘴甜的。”方婶大笑,招呼着服务员拿了个食盒过来,递给小毁:“呶,早上刚做的小鱼饼,拿回去当零嘴,够你吃几天的了。”
“这个好,谢谢方婶!”小毁喜滋滋地闻了闻,好一阵子没吃过了还真挺馋的。
二人谢过方婶便起身告辞,临别之时,年越突然驻足,看着角落里不甚起眼的花瓶,目光一凝:“那是迷榖?”
小毁正想将小胖放出来逗它吃小鱼饼,闻言循声望过去,点头道:“是啊。方婶特别喜欢这花,说是人间难得不见的绝色,每隔三天会让人到我那取一束。确实很漂亮吧。”然而看着那开始没精神的花朵,小毁有些遗憾:“可惜美则美矣,却放不久,还是养盆栽好些。”
足足半人高的大花瓶,通体黑漆,昏暗的灯光下,看得久了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夜色下的海边人家与其他大排档一般无异,满座的食客,穿梭的服务员,辛勤掌勺的老板,在在只是人间缩影。
然而那一束迷榖……年越的目光定在方婶身上,不过一息,方婶如有所感,蓦地抬首看向这边,凡人看不到的地方,方婶灵魂出窍,站在原地默默向年越福了福身,眉目低敛,姿态低得不敢直视年越。
瞄了小毁手中食盒一眼,确信没有异状,年越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直到两人走远,背影完全看不到了,方婶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位年先生非人非妖非魔,以她的修为完全无法探察他的底细,什么时候Z市多了这么一位人物?难道……方婶沉吟一会儿,唤来服务生替下她。摘了围裙,方婶转身便往店内走,看着那束艳丽的迷榖时,眼神止不住柔软,然后微微叹息。穿过仓库,方婶来到后院一方水缸前。看了看天边清月,伸手往水缸缓缓搞动,渐渐地,旋涡越来越深,一只巴掌大的水晶慢慢浮了上来。
方婶恭敬地低头,看着水晶里的人影,道:“启禀主人,容器即将成熟。”
人影激动异常,面具颤巍巍地挂在脸上,飞快地吩咐几句,方婶一一应下,水晶球又慢慢沉下去。
直到水晶球不见踪迹,方婶这才想起未汇报那位年先生的事,转念一想,不过一桩小事,应该影响不了什么,遂将晚上那一瞬间的恐惧放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