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越席间喝了酒,小毁坚决不让他碰方向盘,向林家夫妻告别后便踩着40公里的时速往家里驶去,刚驶上大路,大雨就落了下来。
年越听话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小小的车厢被狂风暴雨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翼,就如同老板娘的出现,在沉闷无趣的生命中劈开一道缝,灌入令你无法忽略的清新,会急得跳脚有时又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甚至言不由衷的小表情……不曾留意过,原来人类也可以这般的有趣,想着想着,年越愈发控制不住嘴角的往上勾。
才接近小区,雨势已演变成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粒啪啪地打在车窗上,夜晚本来就不长的视线距离一下子变得更短,雨帘密密麻麻,小毁不得不把速度又往下降了降,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小毁忍不住想起上次在这段小路上遇到的不可思议事件,不由得盯着黑漆漆的路面悄悄咽了口唾沫。
修长的手适时按上她紧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白的手背,人体的温度烫入肌肤,神奇地抹去那缕惊慌,年越缓缓抚了抚她的手背:【怎么这么凉?】
小毁回过神来,笑弯了眼:【没事,只是雨太大了。】
很快二人便回到了小毁那一亩三分地,把车停在小院外,小毁正要开门冲出去,年越按住了她的动作,【钥匙给我。】
小毁眨眨眼,很是不解。
年先生无奈地看了看她的小身板:【你觉得我这样一个绅士能让一个女孩子冒雨充汉子吗?】
小毁笑意更甚,一边把锁匙递给他一边说:【其实我不是很介意的。】
年先生挑眉,不介意你的钥匙别给得这么爽快啊。
看着年越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踏了出去,看着他淡定地顶着大雨慢条斯理地开院门,不过几息,就见他打着一把青伞走了出来,隔着玻璃看着他闲庭散步的姿态,小毁心头狼叫:年先生不要太帅!!!
【出来吧。】年越把伞举过车身,又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
待小毁钻进伞底后,年先生便把雨伞递给小毁,示意她自己进去。
小毁神奇地看了他一眼,年先生继续无奈于她不甚灵光的小脑袋:【我身上已经淋湿,别把你衣服也蹭湿了。】
【年先生,你真是好人!】小毁乱感动一番,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伞举高,靠近年越:【可是我也不能太不仗义呀。】边说边努嘴,【赶紧锁车。】
年越看着她不容反驳的小脸,眼底闪过笑意,也不坚持,二人便擦着肩膀快步向小屋走去。
把一套宽大的休闲服和毛巾递给年越,小毁道:【这是表哥之前托我买的衣服,码数大了不合身,嫌麻烦没退,已经洗过了的,年先生你将就着穿一下。】
年越摆手:【不用,我家也不远,回去再换就好了。】
小毁瞄了瞄窗外依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道:【今晚就别回去了,下这么大雨,别淋感冒了。】
年越微微睁大了眼,突然挑眉一笑:【老板娘这是邀请我吗?】
小毁愣了愣,被美色震了震,然后努力淡定,对上他带笑的眼也勾了朵笑:【可不是,机会难得,特邀年先生当一晚上的‘厅长’替我守夜呀。】
年越反应过来,难得地放声大笑:【行,那就叨扰老板娘了。】
换上一身干爽,年越擦着头发走进客厅,就见到那抹在心头越印越深的身影在厨房里来回忙碌,随意挽起的头发露出了好看的颈项,纤细的腰上绑上围裙带子,显得更是娇小几分,年越不由得停下了手中动作,暖色的墙纸映衬下,平凡的温馨悄然滋生漫延,千百年来平静的心仿佛被轻按下的琴键,闷声回响。
小毁看着锅里沸了好一会的液体,闻到空气中刺鼻的姜味,满意的熄火,端起小锅盛了两碗。
转身看见年越,忙招呼道:【年先生快过来,刚淋了雨,赶紧喝碗姜汤,别感冒了。】
年越走近餐桌,看着自己面前足有西瓜那么大的瓷碗里淡黄色的姜汤,抿了抿唇掩下心中激荡:【你自己煮的?】
小毁呼呼地吹着姜汤,点头:【是啊,这玩意儿对付感冒还是有点效果的,以后你自己也可以煮,很简单的,就把姜洗干净拍两下放到水里煮,差不多的时候放点糖就行了。】
隔着蒸汽,小毁的表情看不太清,但年越知道她定然又睁着那双无辜的眼一脸的理所当然。
喝完姜汤,二人便道了晚安,小毁自回她二楼的小天地,年越则靠着椅背,看着落地窗外的庭院陷入沉思。
夜阑人静,衬得屋外的雨声更加骇人。
沧海桑田,世事万变,他看着朝代更迭,旁观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他不像女娲对人类失望远离尘世,也不似那些妖魔鬼怪对人间充满好奇流连此间,他暂留人间一开始只是觉得九重天也没有什么吸引,那么多年走下来,便是懒得挪窝,尽管人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但对于他来说,这股灵气本就可有可无。
他虽没有回九重天的计划,但也绝对没想过长驻人间,然而,似乎有些东西已经不受他控制。
啪嗒。轻微的脚步刚走到楼梯口,年越目光一凝,直起身问道:【怎么还不睡?】
昏暗的大厅只有路灯远远投进来的一点光,但已足够让小毁看清年越清俊的脸,犹有余悸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轻吁了口气,老实道:【梦里慎得慌,睡不着。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天知道她只是想去阳台边小坐一会,完全忘了今晚家里不止她一个人,不过这样更好,起码不会放任自己脑洞无下限地去补全那诡异的梦境。
【没事。】年越说着便坐了起来,随手按亮台灯:【做什么梦了?很吓人?】
小毁抱着个枕头坐过去,斟酌了一下,问:【你相信鬼神吗?】
年越眼中戾气一掠而过,看着她微乱的鬓发,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更温柔几分:【是被吓着了吗?】言罢便起身:【我给你热杯牛奶。】
小毁来不及就他的回复应上一两句,对方就只留给她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那宽大的肩背,小毁不无叹息,这诡异的安全感啊。
盘膝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枕头,双手捧着温热牛奶,小毁先是感恩戴德一番,才断断续续地把梦境说了出来。
听了小毁的描述,年越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吗?】
小毁想了想,犹豫道:【不是很确定,好像是上次从车站回来后。】
年越无语:【这么久了你居然都不说一声?】都快半个月了,每晚都梦一个,她没有崩溃还真是心大。
【嘿嘿,主要是最近有点小忙。】小毁讪讪一笑,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又不是非人类,告诉你也没有用啊。
看她表情就知道脑子里在转什么,不过年越也不打算戳破,反正自己在她眼里确实只是个略帅的普通人。如果此刻栖凤山里的那群二货知道自家老大如此自恋,绝对‘呵呵’一脸。
年越无语片刻,从衣领里翻出一个石头状的物件,反手将其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小毁。
小毁并没有马上接过,只是抱着膝盖,愣愣地道:【这……啥意思?】
【给你,拿去当护身符。】年越起身,在她身旁坐下,拉过她的小拳头又一指一指掰开,将那物件放到她掌心。
黑色的小石头还带着年越的体温,就那样轻柔柔地烫上她的肌肤,无端的心慌,小毁猛地拉住年越要缩回去的手:【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非亲非故的,怎么可以随意拿别人的东西,就算再有好感也不能这般厚脸皮。
年越轻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怎么就知道它贵重了?】
小毁被噎,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问题了好吗……不由分说地将小石头塞回他手中,然后双手紧裹着不让他反悔,牢牢地锁着年先生的视线,严肃道:【如果不贵重你就不会随身带着了。】看它被磨得温润如玉,就知道是从不离身的东西,能让年先生这种清冷的人佩戴,自身肯定有着非凡的意义。
看着那双柔软的小手顽强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年先生心情愈发愉悦,轻轻拍着她微凉的手背,摊开掌心,缓缓道:【这只是一颗山间小石头,有一年我回老家在河边捡到的,为了捡它我耽误了进山的时间,却恰好躲过了山体坍塌,觉得挺幸运的就一直把它戴着。】他微微摩挲了下小石头,肉眼看不到的金光随即泛起薄薄的一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只是个心理安慰。】
小毁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所以你还是戴着吧,我还有婆婆给的玉呢。】
年越失笑,觉得她就是另一块顽固的小石头,便不再磨叽,干脆道:【相信我吗?】
得到小毁姑娘郑重颔首,便侧过身,迅速将小石头戴上了她的脖子,突如其来的暗影,不等人抗议又不及去细辨年先生身上好闻的气味,只感觉到他修长的指灵巧地将皮绳在后颈处打结,人便坐了回去。
垂眸,黑色的小石头稳稳地贴在胸口,不张不扬不沉不闷,就像它的主人,独善其身又无法不引人侧目。
小毁郁闷,年先生这是逼她违背家里人的叮嘱啊。
白皙的肌肤上小石头如夜空中的星星般耀眼,年越眼底温柔渐溢,下意识地握上小毁的手:【害怕的时候就握住它,它会给你力量,你将无所畏惧。】本应煽情的一句话被他庄严的语气说得仿佛一句咒语,小毁噗哧一声笑了,心情很好的眨了眨眼:【只有害怕的时候吗?】
年越眼睛一亮,笑容放大:【任何时候。】
小毁满意极了,握了握小石头,越看越喜欢,又偷眼看了看年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突然有些扭捏地道:【年先生,谢谢你。】
【客气什么,小事情。】
小毁咬咬唇,突然问道:【年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年越眼瞳微缩,心底无端腾起一缕惊喜,不着痕迹道:【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小毁咧嘴一笑,然后坐直身,定定地看了年越一会儿,四目相对良久,突然倾身,飞快地在年越脸颊印上一个响吻,然后光速转身往二楼跑去,中气十足的音量尽掩雨声:【年先生,晚安!】
某年姓先生后知后觉地摩挲着脸颊,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小毁唇瓣柔软的触感,眼底惊喜与宠溺交织迸发,某个一直没有成形的念头至此在心底正式生根发芽,倾刻间茁壮成长,冠如华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