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先生,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小毁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整理着抽屉里的零钱,一边在流水帐上记着数,一心几用忙得很。
年越挑了挑眉,心道老板娘今日是抽了哪条筋,居然主动邀约,反省了下是不是又欠下了她什么款,然后再三确认窗台上那盆绿萝是她亲口说出的谢礼后,年先生淡定地放下手上乐谱:【暂时没有安排,怎么了?】
小毁在心里比了个Yeh,严肃道:【上次你不是帮我找到了林叔吗,刚林婶给我电话了,说请我们晚上吃顿饭,聊表谢意。】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林婶是C市人,湘菜做得特别好吃。】
刻意轻描淡写的补充让年越眼底尽蕴笑意:【可以,那我傍晚过去接你,晚上一起回去。】反正二人住得近,没必要开两台车。
【好的,那到时见。】
放下电话,年越忍不住勾了勾唇,果真是吃货。
【Boss?】
年越侧首,只见永远穿得血淋淋的毕方正一脸扭曲地看着他,年越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毕方在心里猛翻白眼,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和颜悦色道:【老板,乐谱您还没还给我。】你是老大就了不起吗!我也是有人权的!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抗议,年越云淡风轻地瞄了他一眼,毕方能屈能伸,马上狗腿地弯下腰:【老大,您看这乐谱还行吗?放在今年的演奏会开场怎么样?】
年越斜了斜那厚厚的一叠纸,淡淡道:【死气沉沉。】
毕方一颗心被戳成筛子,犹不死心:【真的一点都不能用吗?】实在不行一小段也好啊,起码给个方向,就给了‘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八个字,你让我如何能get到你的点!
自顾自地处理桌上文件,年老板眼皮也不抬:【120分钟的音乐会,你用一点给我看看?】
毕方再次被噎,生无可恋地抓回乐谱,突然无比认真无比尽责地提醒:【老大,其实你晚上有饭局的。】
年越可有可无地看了他一眼,连个音节都不肯施舍。
某人依然不知死活:【很重要的饭局,是朱颜老家的某个老人,一个星期前就约好了的。】边说边暗自幸灾乐祸,让你退我稿子,让你任性不顾预约,让你轻易答应别人的约会。
【所以呢?】年越随手按上一旁的琴键,铮——简单一记琴音夹着金戈铁马之势凶猛扑出,毕方虽早有准备,依然避得狼狈,眼睁睁地看着气流惊险地从脸颊划过,削断了一缕头发。
悲愤地接下断发,毕方一手护着那头长毛,悲声长吼:【老大,你太过分了!】
【嗯?】
毕方马上举起双手,忙不迭地点头示好:【我马上通知朱颜重新安排。】
年越满意点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扫过琴键,流泄出清脆轻柔的音符。
【就知道暴力威胁,哼,要不是打不过才不怕你呢。】毕方小小声地嘟嚷了一句,然后飞快地跃出窗户,堪堪躲过一记无形的掌风,留下一句调侃在山谷回荡:【老大,约会快乐哟!】
轰隆隆的拖拉机驾着suv的速度惊险地驶入窄小的巷子,又惊险地刹车,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卷着裤腿的司机叼着根未点的烟跳下驾驶位,高声喊了一句:【花店的,收货了。】
【来了!】小毁正与客人介绍花种,小如花连忙应声走出去。
等小如花搬了几盆花回来,小毁已做成了一单生意,忙绑了围裙迎上。
刚走近,小毁便叫停了司机的动作:【师傅,这花娇气,你得小心些拿,不,你要双手捧,别,别碰到它的叶子!】眼见司机已经不耐烦地瞪起人,小毁无奈地说:【你放着到旁边歇会儿,我们自己搬。】
也不等那人回答,小毁便招呼如花到车旁等,自己搬了张凳子爬上去,刚爬上去还没站稳,那司机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坑爹的是那司机起码两百斤的体重,这破车哪里经得起他这样跳,当下就像个翘板一样把小毁这九十斤不到的小身板震得重心不稳直摔下去——
【恭姐!】小如花尖尖的嗓音划得人心里发颤。
吾命休矣!小毁脑中四个大字浮现,不想耳边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无奈地响了起来:【你又在做什么。】
【年先生!】小毁惊险地落在年越怀里,双手自觉勾上他脖子牵紧,抬眸果然看见那线条漂亮的下颌,随即欢喜道:【你怎么这么早!好在你来得及时。】
年越无奈地看着她不知后怕的笑脸,看了看头顶上还算毒辣的太阳,默默地把人抱回店里。
小毁见状连忙勒了勒他脖子:【不行啊,还要搬货呢,我没事,快放我下来。】
年越冷冷地看向那缩在阴影里的司机:【怎么不是他搬?】
小毁把话说了一遍,年越无语,把人放下来让她戴好帽子,然后解开衬衫扣子,把衣袖卷起来,一手按着车板便翻了上去:【赶紧的,你俩过来接好,别中暑了。】
小毁应了一声,小跑进店里,再出来里手里多了顶农民伯伯的草帽,让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把帽子兜头盖了过去:【你也别晒坏了。】
紧赶慢赶,三人终于在十五分钟内搬完,不等最后一盆搬入店,拖拉机轰的一声飞快地开了出去,小如花惊讶地看着那滚滚尾气:【这……他这是赶着投胎吗……】
小毁也懒得理那怪里怪气的司机,只摘下年越的帽子就带着人到后院里洗手洗脸,犹豫着递了方毛巾过去:【这是我的,已经洗干净了的,年先生不介意擦一擦吧。】
年先生笑笑没说话,抬手接过毛巾。
小毁笑了笑,道:【你先洗一洗,我去泡杯茶给你。】
刚走出小院,小如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恭姐,他是你男朋友吗?我是不是要叫他姐夫?】
【胡说什么呢?只是朋友。】小毁翻了个白眼,嗔婆婆和表哥的话还放在那里呢,哪里敢有非分之想。
小如花皱皱鼻子,很是遗憾:【你觉得你俩挺配得啊,可以发展看看啊。】
且说拖拉机司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出小巷,刚驶到郊外,突然身体像喝醉酒似的打了个冷颤,司机老王惊奇地看着自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还来不及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车以及身在何处,拖拉机已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撞向一旁的电线杆,老王飞快的转动方向盘,好险地避开撞上花圃,所幸他及时跳车,并无大碍。
不远处的树荫下,男子看着一脸懊恼的老王划拉着手机叫人拖车,又回首看了看花店的方向,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不知道千里传音吗!说了多少次别整这些垃圾玩意儿!】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冒了个不爽的嗓音。
男子慢条斯理地等他吼完,自顾自说:【我好像被人警告了。】
【啥?】3秒钟后,雷鸣爆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你居然也有今天!】让你仗着道行高四处欺负人!
【你不好奇是什么人?】清风丝毫不把他的嘲笑放在眼里,只是淡淡道。
雷鸣想了想,那倒是:【那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比我厉害,有可能就是上次那个谁说的‘看不清’的那人。】
【既是如此,那倒要回禀主上从长计议了。】雷鸣难得正色道。
清风点头,然后又道:【你帮我查一下西城饮水巷的那家花店,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问题。】
清风慢慢回想着那股冷冽的气息,貌似那是上古时期的大神才有可能发出的,但是,现在的人间还有那时候的人物逗留吗?
温馨的小院,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正尽职尽责地吸引着喜好者垂涎,为了答谢二人的救命之恩,林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这桌酒席,务求宾至如归。
言笑晏晏,桔色的壁灯照出宾主尽欢,席后,小毁陪着林婶收拾厨房,小毁在林家做客的次数也不少了,林婶也不客气,二人在里间说说笑笑地相互帮忙,外间林叔已泡好了茶,斟上热气腾腾的一杯,双手给年越奉上。年越收回了放在小毁身上的视线,漠然地看着林叔,半晌才接过,林叔看了里间一眼,趁二人没注意,猛地朝年越跪了下去。
年越并未惊讶,只是谈谈地看着他,无悲无喜。
【先生,请收留我夫妇吧。】林叔言简意骇,眼中满是哀求。
【为何?】
【老身只想在人间寻一栖身之所,并不曾害过一人。】林叔叹了一口气,平伸右手,手掌向上,说话间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漆木盒赫然浮现,林叔道:【此物乃故人所托,几百年来相安无事,最近却不知何故成了多方抢夺的宝贝,前几日在城西车站多亏先生援手,否则老朽便有负故人了。】
年越看了木盒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木灵?】
林叔心喜,忙不迭点头:【先生慧眼,确实是木灵,当年故人云游之时托老身代为照看,却不知自此了无音讯,无奈之下只能尽力看护,近几次的袭击,老身法力已有损伤,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先生,请先生看在小毁的份上,收留老身。】
年越看着那木盒出神,良久似乎叹了口气,道:【也罢,明日去栖凤山找毕方吧。】
林叔大喜:【多谢先生!】
这边刚说完,突然风沙骤起,电闪雷鸣,似有倾盘大雨之兆,林叔林婶便要邀二人住下,拗不过二人只得叮嘱路上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