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简短的介绍,一大桌子的人开始边看着台上新人热闹边私下小声说着悄悄话,接收到姐夫类似‘容后再议’的眼色后,小毁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面前的水杯,装作没看到对面几位‘青年才俊’有意无意投过来的注目礼,再次腹诽那对多事的小夫妻。
赵蕾使眼色使到眼抽筋也得不到小毁的回应,心一狠,伸手在台下用力掐向她的大腿。
也活该小毁倒霉,好死不死的正端起水杯想润喉,这下子被水呛了个正着,当下就猛咳起来。
一排黑线瞬间爬上赵蕾的额头……
【老板娘。】一只修长的手迅速拿过她的杯子,然后抽出纸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水迹,同时轻拍她的背迭声道:【没事吧?喝口水而已,着什么急啊。】
赵蕾保持着单手举纸巾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年先生流水行云的一串动作当场石化,这是什么情况?
百风淡定地扶起苏莫的下巴:【吃东西。】
苏莫率先回神,猛地转过头看向百风,一双晶亮的眼睛辟呖啪啦地发送信息:他们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有一腿?是不是小毁的春天来了?是不是我们要准备红包了?!
百风失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有可能,不过别太明显吓着他们,先静观其变。】
闻言,苏莫大大点了下头,然后老实地吃东西,只是那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对面,那可是小毁的夫婿嫌疑人,必须代替所有姨妈姑爹好好观察!
一桌单身汉或庆幸或可惜地看着,统一在心里咒骂蒙姓夫妻的不着调,明明都郎情妾意了,还说的什么相亲,耍他们好玩是吧,早知道就不坐这一桌了,白白放弃机会,那几名长发美女也是很漂亮的呐。
没感觉到空气中的愤愤,当事人好不容易喘顺了一口气,先是怨念地瞪了死党一眼,然后才向年越道谢。
年越无所谓一笑,然后唤过侍应生替她换下弄湿的餐巾。
明知自己这喷水的行为有辱优雅,奈何小毁天生面皮不薄,丝毫不为这失礼的举动尴尬,反而努力控制嘴角偷笑,狂握小拳头:让你掐我,让你们安排相亲,这下毁了吧。哈哈哈!脑海里小人仰天长笑,这么丢脸的行为就不信还有人起得了别样的心思!
身高的优势让年越轻易地瞄到了她那抹奸诈,不禁失笑,好奇怪的人。
心情瞬间变得很好的小毁也不再计较那盆花的成本价了,端起果汁就对年越道:【来,年先生,难得有机会,我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多谢你这几次的见义勇为。】说罢觉得自己实在大方,这般豪气禁不住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义勇为……赵蕾猛翻白眼,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就不能用点稍为美丽一点的词藻吗!你这样怎么体现你的内在美?!
体贴的年先生自然不会计较生意人的粗俗,很给面子地端起酒杯:【哪里,老板娘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客客套套,看得大家一愣一愣,你们是有一腿还是没一腿,这是有一腿的表现?没有的话刚刚那紧张默契的一幕是我们集体眼花了吗?是吗是吗?
一番小插曲后,大家有说有笑地看起舞台上那对新人的笑话,时不时幸灾乐祸一下,气氛正浓,突然有人诧异地说了一句:【咦?这么早天就黑了?】
小毁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亮堂堂的会场不知何时暗了些许,但却不像是正常的夜幕,为了营造气氛,会场早早就点起了灯,十步一盏的莲花灯展现了美感的同时也将会场点得有如白昼,而这会儿却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虽然不浓,却足够让人看不清十米以外的人。
雾?小毁略一思索,然后皱了皱眉,飞快地抬眼看向姐夫,只见百风肯定地向她点了下头,然后迅速站了起来,看样子似乎准备通知蒙家人留意。然而没等到他开口,黑雾突然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上滚起,这下子,不用提醒,大家也知道这现象不正常,人群当下骚动起来,就听得蒙平的声音从舞台那边响起:【大家不要慌,只是突然起雾,等一下就散了,请大家在位置上坐好。】
闻言苏莫噗地笑了一下,然后机智地捂嘴,仗着雾气没人看得清,准确地钻进百风怀里,闷声自乐。
百风好气又好笑,捏了下他腰眼,低头轻轻在他的耳垂咬了一小口:【厚道点。】
人群静了一会,以为雾气渐散,岂料雾色越来越浓,很快已掩盖了一切灯光,突然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四周瞬间黑了下去。
小毁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抬头:【表哥。】然而声音刚落就好像被什么有形的东西挡了回来,空气中都是她的回音,满耳只有自己的声音,有过经验的小毁再不济也知道又撞邪了。顿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全身毛孔大张,神经一下子绷到极点。
正紧张,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不算很熟悉的声音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道在她耳畔响起:【别怕。】
她惊喜地转身:【年先生!】
一根手指准确地按上她的唇,年先生的声音明显压低了几分:【先别说话,有东西在靠近。】
闻言她浑身一颤,然后瞬间僵住,年先生只当她被吓到了,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力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要命的时刻,却能清楚地告诉小毁,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小毁感激地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这种时候也不计较什么失礼不失礼,只知道黑漆漆的空间里还有一个难友陪着她。
【小毁,我是姐夫。】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没等她惊叫那声音颇有先见之明:【别出声,等下有什么事情先别慌,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跟着大家做就可以了,我会看着你,别担心。】【还有,你旁边那个人暂时可以相信。放心,我会保证你朋友们的安全。】
听了百风的话,小毁不可谓不松了一口气,对这个姐夫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姐夫说了让她安心,那就尽量淡定吧,天知道会不会有超自然的现象让她破功,不过——她转念一想,不由自主地看向年先生,真想不到姐夫居然会对一个才初次见面的人有认可。
正诧异,感觉到年先生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翻了过来,改为与她十指紧扣,小毁愣了下,不容发疑温热的气息已袭向耳旁:【等会记得别出声,有我在。】
感觉到年先生又紧了紧手中力道,小毁重重点头,想着他看不到,便回握了下表示知道。
雾气渐散,想着姐夫与年先生的话,小毁默默地作了几次深呼吸,然而当雾气散尽能辨清事件时,小毁还是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
华美的杯盘酒盏东倒西歪地散了一地,精致的食物倾倒在地上变得仿佛僵硬的石头,明明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却好像隔了几十年,所有餐具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灰,食物黑的看不出原样,不时有老鼠蹿过,发出吱吱的怪声,大大的月亮斜挂在半空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而最让小毁心里拨凉的是那月亮与平时看到的大为不同,大小有平日满月时的两倍,整个月亮好像涂了一层淡青色,肉眼都可以看到它表面的淡淡烟雾。小毁暗暗咽了口唾沫,这感觉就像一觉醒来穿越到了世界末日,物不是人亦非——说到人,小毁这才发现安静得可怕,连忙眼珠子不错地用余光瞄向周围,虽只是小小的动作,却也足够让她看清楚局势,就她这一桌而言,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紧闭双眼,原本想看看赵蕾的小毁不得不按表哥所言的调整角度,端正坐姿垂眸闭目。
人群不言不语,四周只有风吹过的咿咿呀呀,幽幽的月亮如怪兽的眼睛,冷冷看着这一切,用有形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涂抹上一层灰败。
【呵,不费吹灰之力。】脆生生的童音硬生生划破这一片死寂中,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漠和嘲讽。
一把古板的男声紧接着提醒道:【别大意,小心那只狐狸去而复返。】
童音冷哼:【我会怕他,小小的一只狐妖,如何能跟我相提并论。】
【谨慎点总归是好事。】男声不急不缓又道。
【得得得,一边去,别妨碍我做正事。】
紧接着轻而缓的足音响起,又过了一会,男声突然道:【你还想顶着这模样多久?】
一阵诡异的沉默,随即听到一声低沉的咒骂:【靠!居然把这个忘了!】
小毁悄悄睁开眼睛,余光瞄到一股黑雾腾空而起,然后在半空中汇起一条黑色人影缓缓落到地上。
黑影落下后,向着人群一指:【把他们带上逢魔岭,成魔台汇合,我先走一步。】
说完黑影便消失在原地,然后又回复了死寂。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动静,又看不到另外一个人,小毁正着急,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就见得人群猛地睁开眼睛,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吓得小毁下意识往后退,亏得年越反应迅速扶住她后腰才没有露馅。小毁暗道好险,不敢再造次,努力集中精神留意其他人的动作,在看到赵蕾机械化的肢体时让她先是想笑而后又想哭,然后强迫自己忍住心绪,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握得太用力,把年越的手背都掐出了血痕。身旁年越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安慰但也没有抽回手。
【走!】伴着简单的指令,人群整齐一划地转过身,然后乱而有序地缓步前行。平视的角度让小毁很快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对新婚夫妇,当下又不禁苦笑,这该是多么难忘的一次婚礼,只希望姐夫果真有能力阻止喜事变白事才好,否则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二人。
走了好一会儿,察觉到监视着他们的只有走在最前面带路的那人,而那条影子正脚不沾地自顾自往前飘,一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小毁轻吁了一口气,松开年越的手,在他掌心轻轻写下几字:可以说话吗?
很快便感觉到年越不着痕迹地向她靠近一步,肩擦着肩,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小毁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关键时刻把激动吞了回去,以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唤道:【年先生。】
年越没由来怔了一下,见她微张嘴又没再说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人,耐心地等下文。见到他这表情,小毁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或许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没由来的想叫叫他。于是,她便笑笑地摇摇头。年越想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明白,温声道:【别怕。】
【嗯。】小毁点点头,发现这位年先生果然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