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自己一开始进来时也很挣扎,这里的工资待遇一般,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照顾一群孩子本来就累,这些孩子还好像都有心理疾病,动不动就发呆,走神,装聋作哑,声音大点吼他们几声还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活像被她虐待了,为此她没少挨李秀和多佘婆婆的骂,说她没耐心,就跟些黑心肠的福利机构一样,虐待孩子,委屈的她不行。好几次都委屈的她想甩手就走,直到第一次她见到了这里的主席,那是个阴沉而低调的男子,然而,他对这里的孩子却是出自内心的柔软,她的心被打动了,毅然决然的留在了这里,李秀和婆婆的要求再严格,她也乖乖的全做到了,并且也这样子要求着后来进来的新老师。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这里的孩子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还是那个冰冷淡漠的男子。
“我让你道歉,听到没有?”文鸢依旧不依不挠的指着除夕道,除夕被琴子抱在怀里,却还是维持着那个抱头的动作。
“够了,人又没断手断脚,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他错了,难道不该道歉么?因为他们所受到的伤害而对他们特殊待遇,难道这就是正确的么?”
“你闭嘴!”琴子吓坏了,在这里是决不允许提起孩子们曾经受到过怎么样的折磨,她也只是听院工无意中叹息时提到过,那是比酷刑更残忍的折磨。
“除夕,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必须道歉,否则,你会被送出这里。不一定会回到你原本所待的地方,但是,你不能再享受这里的一切。”
“塔拉·丹妮丝·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文鸢的这句话终于生效了,除夕双目血红,抬起头来,目光逼视着她,那是一种野兽般嗜血的光芒,连琴子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恐惧,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臂。除夕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了文鸢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凭什么?夜椎说过,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伤害我!”
“你做错了,就必须道歉!”虽然文鸢心底里也有一丝惶然,她深深的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的确受到过养殖场的训练,他现在徒手杀了她,她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可是她依然执着着,带着一股霸气。
“道歉,就可以留下来?”
“道歉!”
“对不起。”
“对着琴子老师!”
“琴子老师,对不起。”琴子早就吓得面色苍白,蠕动着唇角,忘了怎么说原谅。
“很好。”文鸢笑了。
“就这样?”他的眼眸中依然带着血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哦,对了,那个,小黑屋。”
“我不去!我不要进小黑屋。”
“好吧。那就不进小黑屋了。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把里面的书和本子带走,如果不看的话应该放回原处。”
除夕再次用杀人的眼神看向她,“是不是我不放回原处,你又要把我赶走?”
文鸢笑得一脸无害,“有可能。不过,如果你拒绝,那么就可以不走。”
“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开始,别人依然可以伤害你,但你可以拒绝别人的伤害,并且你的拒绝有效。我不知道夜椎答应过你什么,但是他说的,没有一个人伤害你或许在这里是可行的,可是以后你得不到永远的庇护。不过你的拒绝,是永远有效的。或许你也答应过夜椎什么,我也希望,你可以自己考虑清楚。”文鸢空前肃然的说道,她走进育乐家园以后就没有再摆出过如此严肃的神情。
“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使用在里面学到的任何手段对付别人。”他又垂下了头,低声的道。
“这个承诺是好的,因为你不能随时都想着伤害别人。可是一旦你确认了别人伤害你,在允许的范围内,你必须要反抗,这也是一种拒绝。”
“反抗?”男孩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懂。
“现在的你还不能理解这个范围,所以,现在的你必须遵守与夜椎的约定,不能对付任何人。但是有一天等你懂得了那个范围,你还是可以做的,拒绝别人。就像你拒绝我,不要进小黑屋一样,如果我要赶你走,你也可以拒绝。不过你做错了,一样要道歉,一样要弥补你的错误。惩罚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你的错误。”
“所以改正了就不是错误,就没有惩罚?”
“改正了,依然还是错误,但是以后可以避免。惩罚,要看你错了多少,只错一点点,没有人会再惩罚你,错的多了,你再道歉再弥补也没有用。”
“所以不要犯错,就没有惩罚。”
“总算对了。”文鸢走过去安抚的拍了拍琴子的手臂,“是不是这样,琴子老师?”琴子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文鸢,又看了看除夕。除夕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木讷的,自闭的,仿佛患有创伤症候群,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重创过后的家庭出来的,然而他那双仿佛带血的眼眸,实实在在骇到了她。
文鸢却松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夜椎下达的指令,不允许对这些孩子有任何的斥责,因为他也害怕,像除夕这么大的孩子一旦被激怒情绪失控出手反抗,就算是养殖场恐怕也是一堆正规训练的教官在压制吧,在孤儿院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和他们之间有过约定,没有人伤害他们,而他们也不可以使用那种血腥的手段。
第二次的音乐课上,文鸢吸取了教训,不再弹肖邦和贝多芬,而是换了欢快的民族小调,还有一些儿歌的曲子,虽然词都不记得了,但显然比交响曲效果要好一些。
“来,请哪位小朋友跟着一起哼一哼。”她示范的哼了几次以后满怀期待的看着那些面色僵硬的孩子们,终于,她的目光聚集到了最后一排的除夕身上。“除夕,试试看?”
“我可以拒绝么,老师?”
“呃,好吧,那么——”她突然觉得是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