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飞笑容不变:“那你不妨试试看。”
赫利眼里似乎藏着一根针,死死地盯着彭飞:“你真不怕?”
彭飞抱着手,有趣地看着他。
赫利笑容一僵,打了个哈哈,“果然是有意思的年轻人,哈哈,不错,不错,刚才我只是在试探你的应变能力。说起来,我那个笨蛋侄子可真是差太多。”说着,将刀缓缓地刺向彭飞。
彭飞纹丝不动。
赫利脸上不禁微微变色,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高山,就像是大海,深不可测。刀尖距离彭飞一只手臂那么远的时候,他倒转刀柄递过来:“物归原主。”
彭飞轻易地将刀握在手里,看着赫利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之色。刚才在交刀的时候,他假装不经意地碰了对方的手,结果令他感觉不妙,他需要把小队成员都召集起来。
雾不知什么时候又浓郁起来了,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和火光,还有仿佛很遥远的音乐喧嚣声。“普洛特斯!瓦罗夫!司芬妮!”彭飞大声呼叫伙伴的名字。但不知道是他们沉醉在舞中,还是因为音乐干扰了听觉,没有回应彭飞。
彭飞大步上前,冲进舞场中,一对对舞伴旋转着,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去路。彭飞冷笑一声,肩膀发力,“猛虎靠山崖!”猛虎因为挠不到背上的痒处,就会靠到山石上蹭痒,能把岩石蹭得石粉簌簌而落。这一招威力十足,凡是挡住去路的人像一捆捆稻草般全都被撞飞出去。但彭飞发现被撞开的人却是轻飘飘地降落,仿佛身体没有什么重量。
彭飞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像个臌胀的水囊,然后舌绽春雷:“吼!”虎啸音波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瞬间将眼前的景色像画布一样撕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片阴暗幽深的树林。
盘根错节的树根缠绕着整个地面。
一株孤零零的树耸立在一个圆鼓型的祭坛当中。
阴风阵阵,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挂满了一张张的摇摇晃晃的东西。
人皮!
须发皆全的人皮。
彭飞瞳孔收缩,握刀的手也泌出了冷汗,一个个字道:“食人尸花维琪!”
那株怪树的枝叶一阵晃动,仿佛有些惊讶。“你是头一个能陷入‘树妖之歌’幻境中能自己清醒过来的。”
树妖之歌,食人尸花的天赋技能。属于灵魂攻击,在4阶以下的魔兽中属于异类,虽然物理攻击力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迷惑人心,制造幻象的能力却让很多冒险者饮恨长眠。
维琪的树枝摇动起来,“但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这并非值得庆幸的事。”
“至少在幻境中被剥皮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很遗憾的是你得不到这种优待了,哦,真有点不忍心看到你痛苦挣扎的模样。”
彭飞目光一扫,发现普洛特斯三人被树藤捆绑着,垂吊在树干上,周围都是飘荡的人皮。三人双目紧闭,仿佛是熟睡的样子,并没有受到伤害。他心中为之一安,至少三人暂时是安全的。
彭飞道:“最初听到少女歌声的时候,大概我们就已经陷入幻境。”
“你说得没错,当你们以为已经从迷惑中挣脱出来的同时,心里戒备降到最低,反而会深陷其中。”维琪大为得意。
“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技能很神奇。”
“哈哈,你迟到的赞美并不能平息我的怒火,但总算证明你并非无知的虫子。”
“虫子?你这样比喻人类?但你却千万百计装扮成他们,并模仿他们生活。”
“何以见得?”
“这些人皮就是证明,你其实是个内心自卑的怪物,向往着人类的生活……”
维琪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只是我的衣服,只要我高兴,我能化身成任何人!人类归根结底是一些可口的虫子罢了,卑鄙、狡猾、自大、虚伪,唯一的优点是肉美多汁。”
树根蠕动,托起一面古老的大铜镜,一根树枝递过一张人皮,地面上隆起一个植物块茎钻进人皮里,很快就撑满了人皮,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维琪最喜欢变成这个样子。它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中年人。
这张人皮已经有些破旧,虽然维琪用心保养得很好,但也禁不起岁月的流逝。记不清最初见到这张人皮的主人的时间了,大概是二十年前,不,也许是三十年前、四十年前,甚至更久的时间,对于寿命上千年的食人尸花来说,这一点点时间无足轻重,仅仅就像树叶从枝头掉落到地面。但这一点点时间却改变了它的一生。
当维琪还是个花苞的时候,被一伙冒险者偷出了森林,准备出售给贵族作为魔宠,但路上遇到敌人的伏击,在争斗中维琪滚落到山坡底部一条水沟里。为了掩人耳目,维琪是用婴儿的襁褓包裹着,被路过的一名农夫误以为是遗弃的婴儿带回家。
这户人家没有子女,夫妇二人已经快50岁了,很羡慕别人的天伦之乐。见这婴儿虽然丑陋无比,干巴巴的小脸上满是皱纹,但二人求子心切,将它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维琪一天天长大,它的样子也越来越怪,村子里的人都在议论它是个怪物,不与这户人家来往,夫妻忍受了很多屈辱责骂和非难排挤,小维琪每天生活在惶恐中,它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在孤独枯燥的日子里,维琪开始发现自己的能力,但夫妻严厉告诫维琪不允许施展,以免暴露秘密。
这件离奇的事终于引起了宗教裁判所的密探的注意。
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打着清洗邪恶的旗号,把夫妇抓捕问罪。
审判裁判所的教士长质问女人,这个怪物是哪里来的,女人冷静又从容地回答,是她生的,维琪就是她的孩子。这引起了围观的虔诚信徒们的愤怒,他们疯狂地叫嚣着烧死她,烧死她。教士长出于最后一点善心给予她一个机会,只要她承认这个怪物不是她的孩子,那么她将得到赦免,但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于她的最后宣判是:处死,火刑,罪名是背叛光明,亲近邪恶。
农夫发狂地要拯救妻子,想挣脱绑缚,他的举动被认为是要造反,守卫用长矛刺穿了他的小腹,农夫软软地倒在地上,他看着火光熊熊中仍旧面带微笑的妻子,喊出最后一句话:“杀光他们,维琪!”
在刑场中一个铁笼子里,干瘦丑陋的孩童,瞬间变成了恶魔,无数触手般的藤蔓伸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嘴里,将恐惧绝望的人们吸成人干!
这个村子无人幸免,即使在多年后,路过的旅人还隐约听见废墟里传出的痛苦嚎叫。
维琪带着农夫的遗体逃到西尔塞森林,为了保存他的遗体,将他做成了人皮。这也是它第一张人皮。
一只手摩挲着镜子里的镜像,喃喃地说:“爸爸,他们真该死。”
彭飞打量着这个“中年人”:“你是维琪?”
中年人扭过头,诡异一笑:“我是。”抬手一举,树枝上悬挂着的人皮纷纷落下,地面上隆起一个个块茎钻进人皮里,飞快地变成了人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表情愤怒,目露凶光,对着彭飞嘶喊,“凶手!”“罪人!”
彭飞举起刀,冷冷面对着蜂拥扑来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