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狠绝的面孔依旧在眼前晃动,耳中回荡着她说过的那句话:
“你一直都是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带着怜悯俯视万物众生,自认为能操纵所有人的意志。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如你所愿为你所控?我是否还要感激你做的一切!”
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阿颜失去力气跪倒在地,曾经强制压下的阴暗绝望的气息周身弥漫,如一座雕像般瞬间失去生气,她错了吗?都错了吗?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阿娘……
秦竹愕然得看到阿颜由嚣张烈焰化为了幽暗沼泽,那气息太过绝望,以至于对阿颜的做法他再也恨不起来。
看那样子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定是自己的话让她想起来什么悲伤往事。说到底,话是自己说出口的,是不是要劝劝她……
他蹲下轻轻抚了抚阿颜头顶的黑发,意外地发现手感极好,他摇摇头,把这无厘头的想法抛下,劝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伤心也好,绝望也罢,一切都该向前看……”
他皱皱眉头:“虽然你这人脾气暴躁,手段暴力,但我爹爹曾经说过:往事成空,多想无益。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伤心也于事无补,你……”
他顿住,因为阿颜捉住了他的手,她抬起头来凝视着他,依旧脏得看不清的面孔上,黝黑的瞳孔灼灼发亮,那视线承载着她的整个世界,那么沉重,但又让人分外满足。
那是一种仿佛自己就是她整个世界那般的错觉,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身影,她的一切只有自己,自己决定她的一切……
好似灼痛了他的眼,他红着脸躲过那灼人的视线,嘴里还不停劝着:“你……重新过日子吧……你不是饿了吗?这里距我家不远,等会可以上我家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阿颜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脸颊靠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身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那是一种绝处逢生般的依靠,让人不禁沉沦,就这么依靠下去吧……
秦竹紧张得不敢乱动,脸红如猴臀,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
阿颜感觉到秦竹身子的僵硬,她微微凑到他耳边,喃喃道:“谢谢你……”
秦竹一震,飘渺的气息在耳畔荡漾,那种难言的紧张令他的脸烫如火烧,他不知所措地回道:“没……不客气……没关系……不用谢……该说什么呀……”
阿颜听着他语无伦次地回答,微微一笑,一把推开他。
瞬间变成嚣张跋扈的模样:“小爷饿了!”
“饿了……哦——饿了呀!”
迟钝的秦竹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拍脑袋,也不计较阿颜推开他,说道:“现在打野物会花不少时间,先回我家吧。”
“你家?”阿颜问道:“离这里近么?”
“需要走上两个时辰,但是回家后我可以做更多好吃的!”他诱惑着:“比烤肉更好吃的哦!”
“好吃的……”
阿颜舔舔嘴唇,忆起昨晚烤肉的味道,那是她从未试过的美味,比那更好吃?她吞了吞口水,嘴里却不情愿地应道:“既然你诚挚邀请了,那小爷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她站起身拍拍身后沾到的泥土,嫌弃道:“走吧!”
秦竹看着她明明无比渴望却装成无所谓的模样,对她的性格更了解了一层。
真是一个外表暴力张扬,内心敏感别扭的姑娘。看清她之后,对她的恶感顿消。
明明是个腼腆小姑娘,却不得不用武力来伪装自己。爹爹说过,这样的人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从而逼迫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这种人,不是真正的坏人,却是真的可怜人……
他拨开灌木,微微笑道:“往南边直走,跟我来!”
说完就走到前面领路。
阿颜跟在他身后,朝阳将他们的身影拖得越来越长,直至渐渐消失……
两个时辰过去了,秦竹所说的家依旧没有一丝踪影,太阳越来越高,燥热与饥饿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身体。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阿颜不住催促:“还有多远?”
秦竹无奈回头说道:“你已经问了几十次了,我也说过几十次了,真的快到了。”
阿颜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在敷衍小爷!不知道小爷饿吗?”
“知道知道!”秦竹叹了口气:“真难伺候……”
突然,他精神一振,指着前方拐角处的一块石碑说道:“你看那块石碑,那就是界碑,穿过那里就到了!快来!”
他加快速度,阿颜紧跟在他身后。
在经过石碑时,阿颜扫了一眼,好奇地问道:“木角村,这么奇怪的名字?”
秦竹回道:“听说村子是五百多年前由一个叫做木角的人建立起来的,所以就叫木角村。”
阿颜皱眉道:“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随便。”秦竹解释:“曾经木角村只是隐藏在众多丘陵中的小山谷,出入皆不便,咱们走的这条道就是当年仅有的一条向外通道,而且只能通向北边人烟稀少的日暮森林,无法通往更为繁华的南方。于是,木角前辈就聚集众多村民又开辟了一条往南边的道路,自从那条道完工之后,村子与周围城镇来往方便,确实给村子带来显而易见的好处!再加上木角前辈教村民种灵药灵花,给村民带来许多收入。他还做过许多对村民有益的事,村民就更为爱戴他了。因此,即使他已去世这么多年,但村民们为了记念他,坚持不改村名。定要代代相传,让子孙后代都记得他。”
“哦……”阿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说,到底要到了没?”
秦竹翻翻白眼,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嘴里答道:“快了快了!”
阿颜撇过头,又是这句话,这么敷衍,她决定不相信他了。
突然,秦竹兴奋起来,指着远方,冲阿颜喊道:“快看快看,那就是村子!”
“咦!”阿颜抬头看着远处的村子,不禁震惊出声。
村子建在山谷里的一处山坡上,木制的墙壁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屋子鳞次栉比,其中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棵棵绿树,一条蜿蜒小道贯穿其中,看起来安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