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一番胡闹让得止水子翎二人同时陷入尴尬,那少女的脸上更是生起了红晕不敢再瞧子翎一眼。归海见得这情形,胸中醋意顿生,忙向妹妹斥道:“小屁孩,别在这里疯言疯语。你子翎哥哥跟你授受不亲,难道与止水妹子便授受得亲了?”他忙又转过身来,冲着止水像模像样地作揖致歉:“妹子休怪,归雪平日里疯惯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三人慌乱之时,两条大船已并在了一处。却见那黄庄主立在舷边,冲着对面的一位黑衣汉子拱手言道:“柳师兄,一别数月可还安好?”
“糟了,我爹又要骂我了。”止水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了寒意。她自幼生长在大户人家,父亲柳克勤乃是洛国徐阳州司命,也算得是一方诸侯了。因此他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柳止水管教甚严,连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不肯放过。适才止水见是归海唤她,一时兴起便跃到了黄家船头。此时被父亲看见了,岂能不罚她?
见得师弟黄征云向自己拱手寒暄,柳司命也是不敢怠慢,忙回礼道:“仰赖师父他老人家所授的功法,倒也无病无灾。只恐怕是冷落了贤弟的生意啦!”
想那万木药庄做的乃是灵师药物的生意,柳克勤此言自然是在开玩笑。黄征云听罢便是开怀一笑,将那柳司命让到自己船上,拉着他的右臂道:“师兄,你这官可是越做越大了啊。”
闻言,柳克勤笑曰:“什么官不官的,哪里比得上贤弟你,富甲一方闲云野鹤。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哟。”
“师兄说笑了,怎么,今番前来莫不也是为了秋试大典之事?”
柳克勤闻言,别故作无奈之状,言道:“正是啊。可惜呀,柳某管教无方,生了个野丫头一般的闺女。仁兄见笑,见笑。”
止水立在一边忽地跪落在地上,假泣道:“给爹爹丢脸了。”
黄征云见状,急忙劝道:“柳兄这是哪里话来。贵公子不到三十便已进了腾龙卫,听说这最近还做提拔成了校尉。真是可喜可贺。只怕这次又要培养出一位超世出群的奇女子啊。”
“柳师伯,刚刚是侄儿叫止水妹妹过来的。你要责罚就责罚侄儿吧。”归海看准了时机,便要在止水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却不想被那柳克勤一言浇透了顶:“哦?贤侄一声呼唤,小女便来了?”
这话音方落,一船人陷入了尴尬之中。子翎虽不知这两家有什么渊源,但他听得出来柳克勤瞧不上这黄庄主的儿子。这时也多亏了有归雪在场,她急忙上前抱着柳克勤的右臂,言道:“柳伯伯,我大哥讲得不对。刚刚我看到了,是止水姐姐见得我大哥在船舷之上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落到湖中。她心中一急,便运起了踏莎行的奇妙功法,上前来一把扶住了我大哥。”
“嗯???这倒有几分道理。看来小女还算是做了件好事,行了,起来吧。”
子翎当下赞叹这归雪的聪明伶俐,竟能一句话便化解了方才的尴尬,虽是说了假话可说不准那柳司命要的就是一句假话,好捡起丢在黄家船上的面子。
一行人谈笑之间,两船已穿过了十方城城门,沿着水道进入了城西码头。说起这十方城,也是洛国境内一处极其重要的所在。它坐落于东海之滨,扼守着通往东海千岛的海上要道。正因如此,十方城历来就是穆族的族城,历任城主都由穆族首席执事长老担任。历来穆族族内的重大盛典都在这十方城举办。
现下新任国君虽是有意冷落穆族灵师,但仍不敢对其有丝毫怠慢之处。因此这一届的秋试大典仍有穆族长老杨逸主持操办,来自洛国国内各族的后辈都汇聚在这城中,准备参加这十年一次的灵师大试。
整个十方城北靠三圣山而建,东城是政务大堂,所有事务都集中在这里处理。城南是繁华的街市,因着地利之便这里多是经营灵药灵器的商家。城西则是一片繁华的码头,码头之后便是供往来商客歇脚的客栈。临近秋试大典的这些日子,城西的各处客栈自是生意火爆,房价也涨了不少。整个十方城最重要的所在便是城北的三圣坛,那里是穆族的圣地也是举办秋试大典的所在。三圣坛背靠三圣山而建,气势恢宏占地一百多亩。庄严肃穆的圣帝雕像被树立在整个坛址的正中央,四周是足以容纳万人的观赛台。平日里这里经常举办一些斗兽大赛,论剑会或是灵乐歌舞盛会。因为要举办秋试大典,这里一个月前就全部封闭了起来,另有号称国主禁卫军的腾龙卫在此把守。可见洛国国君对这次秋试的重视程度。
再过一天便是秋试大典正式开锣的日子,来自各地的考生首先要在东城的穆族管事府登记造册,签字画押。一来是为了核准参考试子的人数,二来是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试场舞弊或是冒名替考的行径。
黄柳一行人入得城来自是不敢怠慢,先不驻店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道穆族管事府为各自的儿女登记报名。俗话说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等他们到得那管事府之时,着实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却见一条长长的人龙由巍峨的府门之下排到了三条大街之外。想这十年一次的秋试定然考生众多,先不说那些没有把握只是来凑热闹的考生,光是穆族荆族内定的试子便有三四百之多。这些考生再加上其随行的家人,数目之多难以想象。
“柳兄啊,看来你我兄弟来得正巧。若是明日再来恐怕还要误了这造册登记之事啊。”黄征云站在街角,放眼向内望去。只见这人龙分成了两行,左侧那一行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看来当是穆族子弟。右侧那一列倒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但让他望之生厌,应是荆族子弟。
柳司命望着这人山人海,面露焦急之色,暗道:“这样排下去,等到什么时候啊。”
“师伯不用着急,待我进去通禀就说是您和家父到了,杨师伯他当能给咱们几分薄面。”归海不愧是商家之后,小小年纪竟用起人情世故来了。
“哦?”柳司命笑道:“那就有劳贤侄了。”
归海得了应允兴冲冲跑进了府门之内,过不多时却被一班杂役轰了出来。他只好垂着脑袋又回到了父亲身边。那柳司命见状又是一笑:“黄师弟,看来你我二人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啊。”
那黄征云板着脸瞧向儿子,斥道:“小小年纪倒学起大人走门子来了。你知不知道你那杨师伯在我们师兄弟中最是铁面无私之人。”
归海颇觉委屈,泣道:“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反叫我碰了一鼻子灰。”
“师侄啊,吃一堑长一智。许多事你须得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其中的酸楚。”柳克勤的话传到归海耳中,反遭了那少年的白眼。子翎立在一旁倒是听懂了不少,半月来师父秦笑风也是这般教导他的。或许是自幼吃了不少苦,他颇能理解长辈们的用意。看着眼前的黄柳二人,他忽地明白了师父为何不愿意见他这些徒弟,也明白了为何师父教训自己以后不许作什么堂主门主,祭酒司命。再环顾四周这些名流人物,听着他们互相吹捧的溢美之词,子翎莫名地生起一种反感,再不想多呆一刻了。
一行人随着长龙前进,临近黄昏时分终于是挨到了他们。黄征云拉过自己的一对儿女,行在那造簿先生处。归雪归海各自将名字写下,又将手膜按好。换了止水前来依样照做。黄柳二人这才安下心来,盘算着找一处客栈住下。正要这时忽听得归雪叫了一声:“不对,子翎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