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终于捅破我心中的那个怪异可怖的想法的时候,我和林图两人都惊呆了,面对面静静站着,呼吸可闻,我们两兄弟个头一般,因此四只黑眼睛正正对着,我仿佛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漩涡。
好一会,林图瘫坐到沙发上,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坐到沙发上,眼睛通红地看着林图,说:“爹出殡的那一天,我收拾爹的遗物的时候,在他的药箱里发现一片药,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直到这个星期,我们中心有一个病人正好要服用单胺氧化酶抑制剂,我才知道这种药。我查了资料,这种药是治疗抑郁症,恐惧症的药物,它有降血压的作用,但是从来没有人拿它当做一线降血压药。而且这种药和我卖给我爹的普罗奈尔会产生副作用,能使人的血压急剧降低,十分危险。那么,我家的这粒药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目光炯炯,看着林图,说道:“直到昨天,马工他们把地量去以后,我遇到了二舅,二舅托我帮孙凯带一些单胺氧化酶抑制剂,我从二舅的口中得知你在此之前去找过孙凯,还把孙凯哄得乖乖的,让他能按时吃药。你林图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会好心到去哄一个精神病人吃药?今天我把药带给二叔,恰好孙凯也在,我把药拿给他吃,他却说我的药不好吃,要你的才好吃。我感到奇怪,把孙凯的药瓶拿来一看,却在他的瓶子发现了粉红色的粉末,还有一些芳烃和水果的香味。于是我就想到,你林图是个什么人?晚上在各种夜店混迹,想得到精神致幻药物实在太简单了,你用像药片的水果糖撒上致幻药物的粉末,将孙凯的单胺氧化酶抑制剂掉包之后,又在我爹服用普罗奈尔的时候将大量的单胺氧化酶抑制剂喂食给我爹,造成我爹血压急剧下降。他本来就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血管壁极其脆弱,甚至有时候一动气就会引起血管破裂。你给他服用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之后,血压突然降低,就像是把装着开水的玻璃杯放到冰上一样血管爆裂,体内大出血而死。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尸体会有那么多淤血,呈现紫黑色的原因。”
我将我心中所想的长篇大论娓娓道来,林图听得一愣一愣的。待我讲完,他哈哈一笑,说道:“二明,你怕是侦探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最爱看那什么大侦探波罗,你是不是脑子傻了?以为自己是警察?以为自己是柯南?”
我死死盯着林图,说道:“难道不是这样?你别忘了,我是医生,要想证实我说的对不对,只要把我爹的棺材打开,让我验一验尸体就行了。”
林图冷笑道:“就算他是你说的那般死的,又有谁能证明是我动的手?你亲眼看见了?现在警察讲证据,你没证据你瞎说些什么?”
我呼吸一滞,说道:“你!”
林图经常去警察局里做客,做起坏事来经验丰富,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和能力,耍赖本事也是一流。虽然我心中所想是这样,但是只要林图不认,我也拿他没办法。
林图冷笑站起来看着我说:“二明,我就问你个问题,如果我爹抵死不同意征地,无论我们怎么样恳求他,无论政府如何威胁他,就算派和我一样的黑社会来恐吓我爹,他就是不同意。你是知道他的性格的,死犟!据二舅说,他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敢一个人抬着菜刀对抗当时全中国最大的黑社会红卫兵。当时锦绣的红卫兵头子说他是地主阶级,带着五十多个红卫兵来要抄我们的家,咱爷爷奶奶胆子小,只能躲在角落里。但我爹却拿起菜刀,把那红卫兵头子的一只手手指头砍掉三四个,然后像疯子一样砍杀那群红卫兵,一个人就把五十多个人全部赶跑了。你看到咱们村子里的那个段大妈没有,她脸上有一大条疤,就是我爹砍的。现在征地这一事,只要他不同意,就算是市长,省长来了也没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我被林图的问题难住了,他说的不错,我爹的性格之顽固,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只要他不同意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使他动摇。如果我爹铁定心当这个钉子户。那么我和我哥都拿不到那笔征地款项。我和阿晴对未来美好的幻想都成了泡沫,我说过要让阿晴幸福一辈子的誓言将会成空,我和阿晴只能艳羡着别的有钱人,被类似于苏茜那样的贱人高傲的小视。我和阿晴做好的打算,买房买车,四处去旅游的梦想,只能在我们工作得疲惫不堪,不在富有激情,年轻的心逐渐衰老,逐渐患上各种疾病的时候才能实现。我和阿晴相识相知最美的青春注定要在贫苦拮据之中度过。那么,我最年轻最富有精力的时候不再拥有精彩,只能结婚生孩子然后将希望寄托于下一辈身上,这和我二舅,我爹,我所认识许多人有什么差别。在那些人眼中,我只看到了空虚无聊与无知。而且说不定于我结婚生子的不再是阿晴,阿晴会离我而去。我注定要憋屈在急救中心那个吃累不讨好的地方,过着一辈子平淡无奇的日子。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偏激幻想,而是将会因为我爹的存活而发生,那么,我究竟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