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封俊义,真心体会到逼上梁山是怎样的感受了。
以前,冲着他是封家的人,就算别人背地里如何笑话他是孬种,表面上还是会过得去,该给的面子也会给。
那会儿封远和严淑芳离婚的事闹得那么大,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封俊义是私生子的身份就这么被揭露了。
更令人难堪的是,封俊义的亲生父亲只是个司机,可想而知,外人的话会有多难听。
就连严淑芳自己都基本上很少出门了,更怕遇见熟人,总觉得抬不起头来。你说你不守妇道就算了,偷情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对象,竟连自己的司机都要勾搭,这眼光是有多差!
上流社会的圈子其实就那么点大,这家和那家兴许都是有关系的,这些话传来传去,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尽管是住在自己的外公外婆家,封俊义却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不易。
家里人虽然不说什么,但看着他们母子俩的眼神,多少都会带有讥讽和歧视。为此,封俊义不止一次跟严淑芳吵过,恨母亲为什么要给了他如此不堪的出身!
可是抱怨没有用,争吵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想寄人篱下,就要有能力自己独立生活,有了经济来源,说话才能硬气。
当初在封氏集团的时候,封俊义就是挂个职而已,封远念在他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就由着他做个闲人。
实际上,封氏集团的运作封俊义连一点皮毛都没有学到,那时又是空降部队,没有待过基层,更加不清楚要建立一家公司该从何入手。
忍气吞声地任人羞辱,无非就是想借助人家的经验和技术,再找人来投资,然后拼拼凑凑地组建一家公司。
眼看着包厢里的几个人就要被自己惹毛,封俊义唯有硬着头皮,憋着气一口把酒倒进嘴里。
芥末那味道很快就充盈着整个口腔,刺激得他眼泪鼻涕都一起流了下来,刚想从冰桶里拿冰块来缓解一下,那几个少爷又眼疾手快地把冰桶拿走了。
一时之间,封俊义的样子狼狈不堪,连口水都止不住地分泌出来。
包厢里响起了夸张的笑声,几乎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深深的嘲讽,甚至还有人用手机拍了下来,叫嚣着要他再来一杯。
如果不是有人用力把他的下巴抬高,强迫他把那难喝的液体咽下去,封俊义恐怕会当场就吐出来。
要他再来一杯?干脆要他的命算了!
才咽下没多久,胃里就翻江倒海似的,火辣辣地烧得厉害,一股股胃酸不住地往上冒。
终于,封俊义再也忍不住,大力地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冲去。几乎在站起来的瞬间,他就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
幸好,在这样的地方,经常会有人喝多,甚至喝醉。所以就算吐得不省人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萧子晴好整以暇地走到洗手间门口,随意地靠在墙上,守株待兔。
过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封俊义才虚脱地缓缓走出来,那张脸早已苍白一片,双腿都发软了。
看清站在一旁的人时,他微微一怔,随即漾出一抹苦笑,“看到我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我会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
要不是这个女人多事,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又揭穿了他母亲的所作所为,那今时今日他还是封家的二少爷,还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想当初,有多少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溜须拍马,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劳。
可现在呢??形势完全掉了个个,那些跟着他混的人,个个都对他避如蛇蝎,恨不得跟他从没认识过。
别说帮封俊义一把了,就连偶尔碰面,也当做不认识一样,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世态的炎凉,封俊义也是在家变之后才深刻体会到,越是强烈的反差,他就越是怀念以前过的舒服日子。
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敌意,萧子晴也不气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都是成年人了,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承担后果。老实说,老爷子其实人是挺好的,如果当时你还是封家二少爷的时候能长进一些,他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别看封远是个挺和蔼的老头儿,但他骨子里的狠劲和倔强,真是和封奕然如出一辙,不愧是两父子。
得知严淑芳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且还一戴就那么多年,封远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不喜欢严淑芳,不在乎这个人,可毕竟将近三十年来,严淑芳都扮演着一个对丈夫和家庭极其忠心的角色。
突然听闻她和司机偷情长达这么多年,封远只觉得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一样,他的所谓“情敌”,只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司机!
封俊义活到二十几岁,对封家毫无贡献,不管是以前读书还是到封氏集团工作,都乏善可陈,没有一件事情值得老爷子为他骄傲。
若是他孝顺一点,能让封远刮目相看,那即便是要和严淑芳离婚,老爷子也会念在往日的父子之情上,网开一面。
但很可惜,有些人就是改不了那天性,怨不了别人。
面对萧子晴的挖苦和教训,封俊义早已气不起来了,这段时间他经历的太多,比这更重更难听的话也没少听过。
自尊?呵呵,在金钱面前,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苦笑着说:“是我不会投胎,才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但是你拆穿了我妈,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稀罕封家的财产吗?急着把我们母子俩赶出门,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霸占封家的一切是吧??”
在严淑芳和封俊义看来,萧子晴当日的做法,无非就是要鸠占鹊巢。
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希圣国际再厉害,多了一个封氏集团,那就等同于如虎添翼,岂不是更好吗?
萧子晴忽然觉得,跟这种人对话有点吃力,因为大家的重点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冷笑道:“封氏集团是不小,但我相信,光是那点价值,奕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挣回来,犯不着我费那些心思。”
“只是有些事情,做了只为‘公义’二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得把位置让出来。上一辈的故事,有空的时候你可以让你妈给你讲讲,孰是孰非,瞎子都能分辨出来。我婆婆本来想着相安无事的,要怪就怪你妈欺人太甚,才换来了她自己的身败名裂。”
按照方怡息事宁人的性子,如果严淑芳没有咄咄逼人,她真是可以忍气吞声地过完这一辈子,哪怕封远不曾给她任何名分。
可这事在萧子晴看来,是太过荒唐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二女共侍一夫??严格来说,她们还不算是一个正室和一个妾室,因为无论是封远的心还是他的身体,全都给了方怡。
被自己的丈夫无视到这样的地步,还宁愿守着“封太太”的名号过日子,这严淑芳不是心理扭曲是什么?
说她太爱封远了吧,也不至于,其实她爱的只是她自己的名誉。也就是骨子里的那份好胜心,才让她当年用计嫁给了封远。
毁人姻缘的缺德事做了,总会有报应。
萧子晴闻到封俊义身上那股异味,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好心地劝道:“你这样没有资历又没有资本,想创建公司是很难的,我劝你不妨先找一份工作,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再考虑自己创业为妙。”
以前就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去公司也是在混日子,能指望他有什么作为?简直是异想天开!
封俊义却不领情,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这算什么?先给一巴掌,再给一颗蜜枣吗?我告诉你,我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想到自己还曾经疯狂地追求过这女人,封俊义就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他万万没想到,将自己从天堂打入地狱的,就是萧子晴。而现在,萧子晴还要义正言辞地对他说教,仿佛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需要大人经常教育提点。
“我是没有封奕然厉害,但是如果我们俩的身份对调过来,我一定会比他更强大!”
不甘心地低吼了一句,封俊义有点恼羞成怒,他一直把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归结为母亲的失宠。
若是封远对严淑芳能有对方怡一半的重视,那他们母子俩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至少起步点不会跟封奕然相差太远。
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现实也没办法改变,唯有接受。
这么冥顽不灵的人,萧子晴只觉得自己是有病,大晚上的放着happy hour不去享受,跑来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解这家伙。
她摇了摇头,“算了,我看你是没救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但我要告诉你,就你这样,永远都不可能跟封奕然相提并论,你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