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的办事效率很高，凌伊人点头答应去拍照后，他就立刻安排下属去联系婚纱店。
虽然只是为了帮凌伊人完成心愿，但李尔一点都不敷衍，直接就找了国内最一流的品牌，还让人特地上门来给凌伊人量身定做婚纱。
这让凌伊人受宠若惊，尤其是见到好几个人鱼贯而入，一个个对她的态度又恭敬有加，简直把她当成了金主。
“凌小姐，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风格的婚纱？复古的，还是韩式？或者比较简洁的款式？颜色上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凌小姐，这是我们最新的图册，您看看里面有没有喜欢的？有什么想法也尽管提出来，我们可以根据您的要求修改或者直接订做。”
“凌小姐您好，我是李尔先生为您聘请的造型师。您的脸型和气质来看，我建议您考虑一下韩式的婚纱，比较能衬托出您温婉的气质。当然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您的手里。”
这么多的专业人士都围着自己转，态度又那么好，凌伊人真的觉得无所适从。
她没料到李尔会这么神速就请了人来，更没有半点的心理准备她这会儿穿的还是家居服，连头发都没梳……
歉然地对几位来客笑了笑，凌伊人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去梳洗一下，你们先随便坐，我很快就来。”
“没事没事，您请便。”那几个人比她还要客气，就差没有鞠躬恭送了。
凌伊人回到房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真是没有命做个贵妇，光是这么点阵仗都让她紧张不已了。
想当初萧子晴大婚的时候，那排场才叫吓人，可是萧子晴一脸坦然淡定地就适应了封太太这个角色。她既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倨傲藐视别人，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瞧瞧，这就是本质的区别，凌伊人不由得自嘲地勾起唇角。
她给李尔打了个电话，那边的环境有点嘈杂，不时有人说话，想来李尔正在忙。
“伊人？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服装师和造型师都到了吗？”李尔的语速很快，电话那头还能听到翻阅文件的声音。
凌伊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我打扰你工作了吗？不好意思，我一时头脑发热就拨了电话过去，忘了你在工作……”
李尔停下手里的事，好脾气地问：“怎么了？你有话就直说，没关系的，我现在有时间。”
说完，他抬起手示意办公室里的下属先暂停做报告，专心地等待凌伊人继续说话。
一直以来，他们俩的相处方式都很微妙。
虽然对外宣称是情侣关系，却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更不会有实质性的身体接触，更多的时候是相敬如宾。
不管各自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李尔都尽力去扮演一个尽职的男友，不想让凌伊人察觉到自己的敷衍。
凌伊人忐忑地咬了咬下唇，“其实……就是随便拍个婚纱照，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还请了那么多人，多浪费钱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李尔轻笑道：“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我的原则。放心吧，这点事花不了几个钱，你不用替我省。好了，我还要讨论一个新项目，你先去挑婚纱吧，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跟他们提出，钱不是问题。”
挂掉电话后，凌伊人的心情还是没有轻松半分。
没错，李尔是对她很大方，也很照顾她的感受，甚至不惜花重金来陪我“玩”这么一出婚纱照，可他能给的诚意也仅限于出钱而已。
他如果足够重视，那一定会亲自陪在凌伊人的身边，帮着挑选婚纱，出出主意。哪怕只是在一边坐着，那感觉都是不同的。
凌伊人压下心头那悲凉的感觉，她怎么那么傻？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在做戏，人家李尔为了满足她的愿望，都甘愿配合了，她怎么还越来越贪心，想要得到的更多呢？
凌伊人，你醒醒吧！一切都是假的！
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凌伊人把眼中的涌起的泪水泛去，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
够了，能有人为自己做到这样，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还怎么能贪得无厌？
收拾好心情，凌伊人就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和几位造型师服装师展开讨论，她认真地和大家沟通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在生命画上句点之前上演最绚烂的一刻，凌伊人决定开始适度的锻炼身体。
婚纱照的拍摄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光是要耗费整整一天去拍摄，就够让人受的了，如果没有体力做保障，凌伊人不可能撑到最后。
其实她是想太多了，以李尔的体贴，他不会考虑不到这些方面。
摄影师是另外请的，不是外面那些影楼的工作人员，所以不会公式化地走过场，更不会敷衍了事。
也许是李尔事先都跟所有人说明了凌伊人的身体状况，大家都刻意放慢了节奏，完全是按照凌伊人能接受的进度来进行拍摄。
李尔更是安排了专人，准备了吃的喝的，还有医生在一旁随时待命。
这样的阵仗，让凌伊人又感动又内疚。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在帮她圆梦，她是真的做了李尔的女朋友，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的温柔，那有多好！
内疚的是，她没有能力回报李尔任何，她有的，只是一副残缺的身体。
别说做剧烈运动，就连站着的时间长了，都会觉得心慌气短，使不上劲。凌伊人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她如今就是一个废人。
要是没有李尔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那她或许还不会有那么强烈的自卑感，毕竟她打从一出生就有了心脏病。
可是谁不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心上人的面前？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连做一顿饭，都力不从心，更别提为李尔做什么了。
“凌小姐，麻烦看一下镜头。”摄影师发觉凌伊人在走神，不由得提醒。
李尔低下头，看到凌伊人怔忡的神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又心悸了？”
凌伊人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刚好想到别的事。不好意思，我们再重拍一张吧！”
这样的天气，李尔还要穿着西装，早就热得汗流浃背了，却还耐着性子陪她拍照，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拍照的间隙，就会有人端着吃的过来，拿着小风扇来给凌伊人降温。
海边的紫外线比其他地方都要强，就有人不停地帮凌伊人补防晒霜，生怕她被晒黑晒伤了。
好几次，李尔还想让大家都停下来，让凌伊人到车里去小睡一会儿。
毕竟这片海滩距离酒店太远了，如果去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来一回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但是凌伊人每一次都拒绝了，“没事的，我能坚持住，今天的精神状态很好呢！我们继续吧！”
看得出她是刻意装出轻松的笑脸，李尔也没有揭穿，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凌伊人这是在跟时间赛跑，想在生命终结之前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折腾了将近十个小时，总算拍完了三套婚纱，光是换服装和换妆容，都够凌伊人折腾的。可她一直在强打起精神，咬牙坚持到了最后。
照片很快就冲洗出来了，每一张，凌伊人都很喜欢。
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李尔，如同王子和公主一样依偎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意，她也不禁笑了。
虽然，她清楚地看到，李尔的那双眸子那么淡漠，没有一丝感情的色彩。
凌伊人对自己说，够了，这样真的就够了。至少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合照，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得到过这个男人。
她最喜欢的一张，是李尔从身后拥着她，迎着夕阳远眺海面的照片。
他们的神色都很恬静，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某种光彩，平静而悠远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幸福的彼岸。
如果他们真的有幸能走入婚礼的殿堂，凌伊人想，她一定会将这张照片放大，挂在他们新房的墙上。
拍了婚纱照，李尔又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凌伊人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了，我最近嗜睡似乎更严重了，我想，我也没有精力出去折腾了。能有你每天都陪着，已经很不错了。”
李尔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不忍心看她虚弱的样子，借口要去书房，就走开了。
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凌伊人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第二天，李尔去公司后，趁着佣人外出买菜，她拎着简单的行李，留下一张纸条，悄然离开了。除了自己的衣物，凌伊人带走的唯一东西，就是她最喜欢的那张婚纱照。
那是留存于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抹温暖，即使在生命的倒计时阶段，只要看一看这照片，就会让她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不想让李尔看到她最后衰竭的样子，那样太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