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雪?”流云歪了歪脑袋,眼里尽是狐疑之色,默了一瞬终于开口,却没有回答,“那倒霉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跟你说,你们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善始善终,莫不是要浪费了这生生世世才换来的机会?”
萧青玉一拧眉,有种四肢冰凉的感觉,这一句“你们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善始善终,莫不是要浪费了这生生世世才换来的机会”狠狠地戳在她的心口,疼得她心惊胆颤。
“他说是因为他那张脸跟您长得像,是您给他的眷顾。”萧青玉沉色脸色冷冷回对面的白衣男子。
“嗯,”流云挑了挑眉,轻哼出声,“是我送他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什么代价。”
宫沄险些晕厥过去,这尼玛的还带买一送一啊!
萧青玉抿着薄唇挑着眼风细细地看流云的神色,似乎想要从那个活了近千年的男人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来。但是没有,他没有骗她,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虽然让花木违逆了时节而盛开也算是扰乱了自然秩序,然而时逢天下异常,有人中骐骥降临之时,这天下的花木也会违逆时气。
苏子白与萧青玉这两位,应该算是人世间的异数,也算得上是人中骐骥。
是以,违逆了时节降一次六月之雪,以寒梅相庆,也不为过。
萧青玉的目光软下去,她信了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这位姑娘了,”流云的目光落在青禾身上,他笑意浅浅,温良开口,“这位姑娘早年被槐阳城的鬼灵所侵,命数早已注定,是没有救的。”
“怎么会没有救?”宫沄当即变了色,一步上前狠狠地盯住流云。
怎么可能会没有救?!
流云依旧笑意浅浅地看着宫沄,缓缓开口:“人活得长久也并非是件好事,生老病死乃是人世定律,你又何必执着?”
宫沄冷着脸,眉目间的那一粒血红色的朱砂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因着轮回不断,生命是没有止尽的。只是,每一次轮回中所遇所识之人却皆不相同,纵然相同也不会再记得。
只此一世,他若让青禾就这般死去,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红缨?
“你一定有办法的,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宫沄再次上前几步,一双眸子猩红,一瞬不瞬地锁着流云。
只要能够拔除鬼气,无论什么代价只要他能够付出,他都会拿出来交换!
流云微微眯起眼睛,也静静地打量宫沄,忽地眉目一蹙,道:“你身上用过温凉珠?你怎么就敢轻易用了温凉珠?”
萧青玉、青禾与宫沄皆是目色骤变,脸色微微泛白,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
“伤重命危,柏家的神医也束手无策,这才用了温凉珠。”萧青玉强迫自己敛回神思,一字一字将缘由说得十分清楚。
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好似要死了去,流云一连两问,问得急切凝重,让她恐惧骇然!
她记得,苏子白也曾用过温凉珠!
而那个时候,苏子白明明告诉她温凉珠没有用,她强行喂给他吃的时候,苏子白都是极为不情愿的!
那么,这个人世间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在刻意续命愈伤的同时,还有什么不可触及的代价呢?!
“难道温凉珠是慢性毒药,且是剧毒,没有解药?”宫沄扯了扯唇,问道。
流云微敛着眉目,想了想猜到:“温凉珠有逆天改命的功效,自然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东西服食之后,能让常人寿龄远远超出常人,一个人活得太久是会折子孙之福的。”
折福?
宫沄静默一瞬,轻轻笑起来:“若是没有命,哪里还有后嗣子孙?终也是等价的。”
萧青玉脸色煞白煞白的,什么是等价交换?亦如宫沄所说,若是没有命,哪里还有后嗣子孙?既然当时便该死去,之后即便用温凉珠救回来,在命轮之中也终究算是个死人了吧?
所以,死人又怎么还会有后嗣子孙?
命中无子嗣,这才是温凉珠换取的代价!
她的天儿再也回不来了!
萧青玉痴痴地笑起来,这一趟湮香山之行还真是不能来,难怪苏子白不让她来。
冥冥之中,她究竟是做了多少折福之事?!
她真该死!
“连城夫人,”宫沄一笑,并未被温凉珠之事所牵绊,只道,“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无论此后如何,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可以去弥补回来的。”
萧青玉狠狠一震,事已至此,也便只能这般作想才好。而这一切,苏子白定是早已知道的,既然他不愿意她知道,以后她也只能当做从不知晓。
大悲大痛之后,眼下的事情还是需要继续解决的。
萧青玉很快敛尽了自己的情绪,目光重新落在流云身上,薄唇轻启:“青禾身上的鬼气当真是无法拔除了么?镇守槐阳城的那位可不是这么说的。”
“阳钺?”流云眉目微蹙,道出了那位青衫男子的名字。
沉吟片刻,流云缓缓开口,问道:“鬼气倒也不是不可以拔除……”
隔着远远地距离,萧青玉和宫沄看不清那白衣男子眼底神色如何变幻,只是觉得那双眸子里流淌出来的神色让他们的心口莫名沉重。
不是不可以拔除,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忽地,白衣男子微抿的唇线一松,终于也松了口,只道:“那位姑娘随我来吧,你们二人在此候着。”
宫沄当即一喜,一伸手将青禾拉了过来,连连送到流云那里。既然这个人松了口,想必是有法子的了。
死亡之花再不会盛开了!
“可需要什么代价?”萧青玉总觉得流云的眼神不太对劲,不像是已经答应给他们解决问题的眼神,那凝重深沉的眸色让她莫名生寒。
流云一笑:“不需要代价。”不过是拔除鬼气,而非改了命理,自然不需要什么代价。
萧青玉看着流云那双略略含笑的眸子,忽地似是明白了什么,微抿着薄唇没有再说话。
青禾隔着流云往雪原深处去,约摸一个时辰后,她孤身又从里面出来了。
宫沄去看她的眸子,里面的那朵米粒大小的花骨朵已经没有了。
然而,青禾却突然向萧青玉跪下,拜了拜,道:“小姐,奴婢想要跟宫楼主走。”
萧青玉看着青禾嘴角扯出的清浅的弧度,目色几经变换,终于还是没有开口问什么,只道:“卖身契早些年便是给你了,跟谁走是你的自由,你无需拜我。”
宫沄看着青禾,忽地觉得心情莫名地好起来,她终于肯答应跟他走了!
萧青玉站在风雪里,看着宫沄带着青禾渐行离去。良久,她才动了动拂去满身的落雪,然后独自下了山去。
鬼气可以拔除,命理不能更改。
想来,流云之所以将她与宫沄留在这里,便是为了跟青禾说清楚这里面的利害。
青禾一定知道自己的命,是以才会选择跟宫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