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高层正在会议室开会,叶朦月是看着宋梓凡领着韩旭辰进入会议室的,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她公司来了,非常正统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却该死的一点都不显得老气,反而好看得亮瞎眼。她站在办公桌前目不转睛看着他们走进会议室,他却从头到尾目不斜视。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文件,也不管重不重要,“啪”一下往桌上一摔,发出好大一声响,一旁的小刘凑上前瞪大了眼问:“叶姐你大姨妈来了?这么冲?”
“啪!”一下正中小刘额头。
“姐现在心情不好,你正好撞枪口上了,不好意思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她坐了下来,弄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烦躁。
“叶姐你也太狠了,真是长了张欺骗人的脸。”小刘捂着额头嘀嘀咕咕退到自己位置上。
望着桌上厚厚一本《城南项目市场背景分析》,叶朦月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索性把桌上的东西统统塞进抽屉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视线落到门口茶几上的花瓶上,火红的玫瑰插在里面,娇艳欲滴,自从她随口对母亲抱怨谭成涛天天送花到公司,影响她工作又浪费钱后,他便从一天一送改为三天一送了。不过有小刘做加工改插花,索性她也不再管,任小刘拿着花去折腾。
她盯着花若有所思,半晌,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却在还未接通时便及时掐掉了,想了想,还是发信息吧。
“周末去你的餐厅吃饭。”收件人:谭成涛。
然而这条短信却神奇地在发出去的一瞬间让她莫名暴躁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天呐!她发什么神经了?主动约他,这不是向他暗示给他机会吗?
为什么手机不能像撤回邮件那样撤回短信?她恨恨地想。
罢了,发都发了,大不了到时候找个借口不去。
十一点四十五,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她蓦地站起身,眼睛再度像被控制了似的不由自主往那边瞧去。
严玺兰身着一袭温婉淑女又不失干练大方的小香套装,她说她只有在第一次见客户的时候,才会穿小香家的套装,因为能给人干练却又柔和的感觉,不会“冲”着客户。
好吧,叶朦月对这些的研究实在不多。
他们一出会议室,叶朦月便看见严玺兰主动与韩旭辰握手,嘴里还不住夸赞:“韩总年纪轻轻,见识不凡,一番话真知灼见,学习了!今后多指教!”
韩旭辰回握严玺兰的手,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哪里,严总才是,听说严总并非建筑科班出身,却已在澳洲拿了不少奖项,当真是年少有为,韩某只是一介商人,自叹不如啊!”
严玺兰却愣了一愣,她非建筑科班出身的事虽非秘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他怎么会知道?撇开脑子里的疑问,她笑说:“韩总随意些吧,叫我名字就好,文绉绉的别人还以为我们穿越来的。”
韩旭辰含笑:“严总幽默。”
相互恭维了一番,两人才抽回自己的手,严玺兰这才注意到刚才感觉硬硬的东西原来是对方尾指上的戒指,她倒是大方打量了一番,真心称赞:“好漂亮的尾戒!男生戴尾戒的不少,可是能戴得像韩总这么精致又有味道的就少之又少了!”
韩旭辰大方展示,没有刻意收起,面上含笑,不语,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往办公区扫视了一番,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站立的身影,他笑意更深了。
严玺兰声音不小,叶朦月也因她的话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的银色物什,那天她心神混乱,根本没注意到那么细节的地方,现在被勾起了好奇,无奈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实在看不清。
宋梓凡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上前打断他们:“中午在博远楼设了宴,时间不早了,韩总请。”
韩旭辰与宋梓凡走前,严玺兰走后,很快离开了公司。
叶朦月肚子忽然“咕咕”闹腾了两下,才回过神该吃饭了,安静了一上午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月,我没看错吧?你主动约我了是吗?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给你挑只大龙虾怎么样?想吃清蒸的还是蒜蓉的?”
谭成涛的短信字里行间透露出他的惊喜,她的眼睛却鬼使神差地一直黏在那个“月”字上头,然后,同样鬼使神差地,她回了句:“不要叫我月。”
消息一发出,她瞬间回神,随即对自己无语。她这是中了什么毒了?这些天,不是走神就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胡思乱想,一点都不像她自己了!
片刻后,她补充回道:“随便吧,你安排。”
她困得要死,眼皮都在打架了,好不容易挨到午休,严玺兰却非要拖着她出来喝茶。
“兰姐姐,你中午都不睡觉的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本就水汪汪的大眼更为湿润了,水珠凝在眼里,颤巍巍的,像是一眨就要掉下来似的。
严玺兰色眯眯地看着她这幅诱人的模样,说:“你这个样子,让我好想一口吞了。”
叶朦月打了寒颤,睡意顿时退去七分,一副怕怕的表情,说:“我可是经过鉴定的非常标准的异性恋。”
严玺兰一口茶差点喷出,伸出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着叶朦月:“你、你……我可是百忙之中才抽出空专程来给你提前透露消息的,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嫌弃我!”
糟了,哈欠又来了,叶朦月不耐烦了,催促道:“什么消息要严总亲自来透露啊?”
严玺兰鄙视地看着她,说:“新项目名字定了,你不好奇?”
摇摇头表示不好奇,她不想说话了,好困……
无视她的不配合,严玺兰自问自答:“星月城,是不是觉得好俗?”
叶朦月的睡意瞬间全消。俗,岂止是好俗,根本就是烂透了!没有什么比这种你的名字加我的名字的模式更俗的了!不用问她都知道肯定是那个人起的!他到底想做什么?口口声声说要跟她重新来过,可是又过了这么多天了,他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却又在工作上、这么庄重的场合上,搞些暧暧昧昧的暗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严玺兰一脸嫌恶地说:“真不知道那个韩总为什么坚持要用这么俗的名字。”
叶朦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那天开完会你不是还在夸人家见识不凡什么的。”
严玺兰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给你们拉线怎么样?听说他还单身哦!”
叶朦月瞬间紧张起来,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不需要……。”所幸严玺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而是在自言自语般说着:“不过我总觉得他有点面熟,尤其是那颗痣。”
叶朦月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她发觉要装作若无其事太难了!
这时严玺兰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身上:“你怎么了?”
努力挤出一丝笑:“没啊,我在听你说话啊。”
严玺兰再度鄙视她:“看你表情就知道你不专心。怎么?给你介绍男朋友还不乐意?”
“乐意、乐意。”豆大一滴汗从额角流下来了,她怎么还不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严玺兰越说越兴起:“我越想越觉得这人不错,这段时间跟他接触了几次,这人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让人不知不觉就钻进他下的套子里,这脑子真不是盖的,幸好是合作伙伴,不是对手。听宋梓凡说他家里老一辈似乎是东部商业圈子里的大腕,但看他一点都没有那些公子哥的娇气,嗯,不错。”她自说自话还不时点头。
叶朦月扶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严玺兰夸他夸得毫不客气,按说关她什么事?可她竟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严玺兰又像在回忆什么似的拧着眉头继续说道:“我真觉得他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娘的,这么妖孽的长相我居然忘了!”
当然面熟,视频里早见过了。听见严玺兰再次说觉得韩旭辰面熟,她在心里腹诽。
严玺兰说完话,喝了口茶,茶水的温热直达胃里,传遍四肢百骸,她舒服得长呼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叶朦月纠结难受的神色,诧异道:“困成这样了?那赶紧回去睡会儿,要是上班时间打瞌睡别回头来怨我。”
知道她误会了,叶朦月也没打算解释,从善如流闪人回去睡午觉。
下午两点,公司发布红头文件,其一,城南项目命名为“星月城”;其二,任命严玺兰为己方项目负责人,兼任项目设计顾问。无视掉第一条,叶朦月默默替严玺兰捏把汗,这下她真的有的忙了。
在项目准备期,开发地的相关市场背景、地理环境及消费环境等各项客观因素分析文件及方案策划部早已准备完善,项目名称拟定之后,只需要做小修改便成,督促完成此项工作后,叶朦月开始上下沟通项目整体规划设计方案的事情,可是这个方案牵涉太大,她需要更多地跟设计部、运营部沟通,所以她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抱着电脑跑上跑下,四处问询、沟通、做记录。
她累得一到周末就瘫在床上,早已忘了去谭成涛餐厅吃饭的约定,直到他连打了几个电话她才想起。坚定地拒绝了他来接她的提议,她强打起精神,稍微拾掇一番后打车前往目的地。
据他说他的餐厅走的是平民路线,她第一次来,对价格什么的并不清楚,看装潢,倒是觉得他花了番心思,没有大众中餐馆的随意,也不是快餐店的简洁,不似西餐厅的暧昧情调,也没用中式的繁复考究,他在色彩上下了些功夫,多是清爽柔和的颜色,让人一进店里感觉到舒服,有食欲。
她蓦地想起那家“我家茶馆是咖啡屋”,从装潢到卖的茶品,都诡异得让人咋舌,却又奇特地合她口味。
吃过饭,谭成涛坚持要带她去散步,她犹豫了一会儿,便也答应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总是太突然,让她步调大乱。这些日子谭成涛不温不火追求她,花没少送,殷勤也没少献,更是把她妈妈的心都收服了,可他从没有逼迫她,一次都没有,这让她松了口气之际,又更觉迷惑。
他们真的可以重来?
脚步蓦地顿下,她被自己突来的想法惊到了。
为什么她的人生她的感情一直在重来?分了一个,来了一个;走了后面这个,来了前面那个;前面的不走了,后面又回来了。
他们都在要她重来、重来,为什么她的感情非得要重来?
又是为什么,面对谭成涛她心如止水,清楚坚定地知道他们不可能重来,可是当韩旭辰说重来时,她却再也止不住倾诉满腔的哀伤埋怨……
匆匆告别了谭成涛,她神魂不定地回到住所,彻夜难眠。
时间倒回,博远楼午宴上。
严玺兰席间离座去了洗手间,宋梓凡再度注意到韩旭辰的尾戒,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看着自己戒指温柔深情的眼神,联想到他提出的为项目拟名为“星月城”,状似随意地说道:“韩总真是钟爱与月亮相关的事物。”
韩旭辰再度露出了与当时如出一辙的表情,就连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此月非彼月,我的名字带了辰,她的名字带了月,如此而已。”
宋梓凡了然:“原来‘星月城’由此得来,可见韩总情深意重。”
韩旭辰没有否认,反而直言:“是的,‘星月城’就是为她而生的。”
端起酒杯与韩旭辰的相碰,宋梓凡抿下一口酒,醇烈的香味在舌尖蔓延,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他认识的一个名字也带有“月”的女孩。
接到严玺兰从内线打来的电话,叶朦月很诧异,除非工作急需,严玺兰极少给她打内线电话,而她的直接上级又并非严玺兰,所以这电话便更是少之又少了。
“通知你一个事。”
“什么事?”严玺兰的语气异常凝重,她不由地心也跟着一紧。
“在说之前,先提醒你,从下周一开始,你不能呆在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