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天我都在梦一家里度过,他说让我好好休息,他给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不用去上学是我乐意的,周伯父也安慰了我几句,让我在这好好地修养,不要去操心学业了,等放暑假了再补回来,我妈的失踪和我大哥住院的费用、我二哥的丧礼他都会帮忙的,我在他面前也不拘谨,点头说好,于是我就在他家里发着呆度日如年。
周伯父是个生意人,家底深厚,他又把我当成了准媳妇,我家里的事他自然会上心,而我还小,什么都帮不上,自作主张的我是不会干的。
这天,我依然是无聊着的,蹲在落地窗前看看花,看看草,再看看天上的白云,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梦一家比我家大得多了,是别墅,前院有喷泉,后院有花园,有多气派就有多气派,小的时候我们俩就经常在这捉迷藏,这么大的院子不好找人,都是找了好久好久才把人找到,捉鬼的人气恼,当鬼的人也气急。
不过我却还是不愿换个地方玩,梦一这时就会抓着我的小辫子说我是贪图他家里的花长得美。哎,是长得挺美的,只是这花看久了也会烦的,更何况我还是个不懂得赏花的人。
我重重地叹气,右手撑着下巴,愈发觉得困了,这几天总是发困呐。梦一要去上学,不在家里,任由我在他家里吃了睡谁了吃什么活都不会干,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发呆里熬过的,有时我也会去医院探望大哥,过了这几天,我已经没有了前阵子疯狂的悲戚,性子也淡了些,懂得怎么收敛自己的暴躁,也是暴躁不起来。
大哥伤得很重,肋骨断了好几根,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这是医生跟我说的,但是我知道不止这样,我曾感到好奇掀开过大哥的被单,触目惊心,病号服里的上身包的跟木乃伊一样,当场我就忍不住流泪了,左腿下半条腿都打了石膏,再看看上身包着的纱布还有残留着的点点血迹,好似那伤是被割伤的。
我问医生大哥什么时候会醒来,医生目光闪烁,敷衍着道。一个月左右,若是一个月后还未醒来就听天由命了。
我觉得那个医生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但是我想我就算去逼问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之后就不了了之,我也给忘了这档事。
如今想起来还是摸不着头脑。
我打了个呵欠,脑袋不自觉向下垂。突然一声清冽的嗓音把我从模糊拉回来:“在看什么?”是梦一的姐姐。
我抬起头看她,略有些不怠,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吓我了,这位大姐也真是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害我丢脸。
“看看花,看看草,看看云。”我没好气地说。
对这位大姐我是没有好感的,也不讨厌,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只是一个认识的陌生人。
“哦。”她轻轻呵出一句,倚着落地窗,抱着双手就不说话了。
她是梦一唯一的姐姐,他母亲死得早,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子,梦一那会儿还是个整天哭着找妈妈的小屁孩,他姐姐也才七八岁,却很懂事,就抱着弟弟一边哭一边安慰着说妈妈只是去玩了,要是你再哭妈妈就不回来了。这话果然有效,只一瞬梦一小屁孩就不哭了,眼巴巴地盯着姐姐,似乎在好奇为什么姐姐也哭了。这话还是我妈闲着无聊的时候跟我说的,我就记住了。
她也是极美的,鹅蛋儿脸,斜刘海,留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虽说是极普遍的发型,也给她透出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出来,笑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小酒窝,很好看,不过她很少笑,我也只看过一次,她漂亮得让人嫉妒,所以我也一直记着。周雨儿,是她的名字。
像雨一样的女子,看似柔弱却顽固得很。
“雨儿姐,你为什么不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伴儿聊聊天也好,我眨了眼,也不怕弄脏了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扬起下巴问。她抬眸看向我,有点惊讶,然后不咸不淡地答道:“我为什么笑。”
“因为你笑着很好看啊。”我不解。
“天真的想法。”她皱着眉,很不屑:“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我不明白。
她又说:“不开心了你还笑得出来?”我摇摇头,有什么情绪我都是想藏都藏不住的,即使有心去藏,也藏不了多久。她见我摇头,就转头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美丽的花,我觉得,这花还没有她美,她倒不如拿个镜子照着?恍惚间,又听见她说:“像你这样的人,死了爹死了娘,过会儿都可以很开心地笑,打碎牙齿都往肚子里吞,跟我不一样。”
她这话说得让我感到一阵头晕,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啊。
人活着不都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的么?若是每次都哭得死去活来,寻短见什么的那还用活命?我这叫乐观懂不懂啊大姐!听你说打我一巴掌骂我不孝一样。不管我在心里怎么怒吼、怎么吐槽、怎么为自己澄清罪状,我却居然说不出话来,默认了似的。
我一脸囧意,她接着还说:“笑不出来的时候,怎么样都是没辙的,懂了?”
我很想说不懂,但是我不能不给她面子,点点头忙说懂了。
其实这人有点怪异,很多时候我都有‘她是傻子么’这样的念头。
这种事不好说,忍住去问梦一的冲动,我闭口不提,充耳不闻。
就这样,陪她看了一下午的花,直到天空被橘红染满。梦一放学回到家,看见他姐姐跟我相处得融洽,惊讶了好久,瞪大了眼睛好像怕自己看到幻觉一样,我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暴躁、也很假小子,不懂跟这类温柔的女子交谈,但是你这表情有点夸张了吧。
...我笑骂:“你小子扔下我跑了,回来还摆着这副模样吓唬谁呀。”他收回惊讶,看看他姐姐,问声好,就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了,起来后我甩开他的手,不悦地看着他。他就只嘿嘿地笑,挄住我的手。
周雨儿看着,皱着巧眉,然后踩着步子走了。他得寸进尺,环上我的肩膀,笑得极傻的,说:“想我了?”
我瞪着他,也不扭捏作态:“嗯,呆在这儿很无聊。”
“周末我陪你去走走。”
“好。”
“手,伤好点了?疼?”他抚摸着我那包着纱布的左手心,关切问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展眉调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一点也不疼,”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我的宝贝啊。不疼就好。”我郁闷,这家伙最近吃太多蜂蜜了?说的话都这么甜丝丝的,甜得我起鸡皮疙瘩,我缩缩肩膀,搓搓手臂,扫掉一堆的疙瘩。
梦一见我这样嫌弃他,表现得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