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了,林爱莲一边给二、三年级学生做家教,一边在乌节路咖啡店打工。成天骑辆车来回飞奔。有一次汽车把她撞倒,学生的课本、作业本撒一街。多么苦也总是心情很好。林爱莲,这回真觉得为什么她的生活就这么苦?
但是她只要回到外婆身边,就觉得世界是那么亲切和温馨,“连空气都充满了爱”。回到学校,打工家教,又觉得“生活不容我多愁善感”,“连叹息和可怜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很多年后,从事废水处理和生产新生水的“凯发”公司总裁林爱莲说外婆以前就说过路不走,草就长。咬紧牙关往前走,只要想起外婆的期望与关爱,没有什么山头翻不过去的。每翻过一座山就会看到一次新的景色。
是苦难成就了林爱莲,是关爱成就了林爱莲。林爱莲寻找一切可能发展的机会,去年又和法国公司合作投标价值25亿的新加坡第一个海水淡化工程。然而,比林爱莲一切的头衔一切的成就给人印象更深的,是外婆捉了虫子生咬着喂小爱莲,是小爱莲决不放过多卖一个三明治的机会。
沈财福、林爱莲这12位新加坡企业家的成功之谈,给我一种经典感。因为现代社会如何地瞬息万变,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替如爱的力量,替如哭的手段,譬如艰难的冶炼,醤如正确的定位。
我无意中翻阅这本书,现在要诚心诚意地感谢此书的作者谭雷,给我们读到了那么丰厚的成功的经典。
汪广平:创业伊始,年方81,生命从80岁开始
我一回头,远远地看见他站在那里。没有声响,没有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神话电影,该出现的人,到时候就出现了。是的,是他,我知道是他。我走上前:是您?
他静静地站着,他的肢体语言很少。他的口头语言也少,声音低哑,但是很有魅力,叫人想起古雅的家具。而对这样一个人,你不知不觉就在感受他、欣赏他。
他说话时偶尔有些不大的手势,轻悠而充满了内力,让人感受着刚柔相济的太极拳。后来,分别的时候,他走到我跟前,微微笑着。他的微笑竟也是那么有力度。他握住我的手,又用左手轻轻地拍打我的右手,这轻轻的拍打,也是刚柔相济地传递他的真诚和尽在不言之中的什么。
那是什么呢?他那明道中学的大厅里,挂着一幅大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台北的时候,我早听说明道好明道真好,我没放在心上。世上好的东西真好的东西多了。午前我走进台中县乌日乡的明道中学,我站在这幅字前,心里呼啦啦地热起来。是谁,在这么一个乡里“为往圣继绝学”呢?
上了楼,“国学讲坛”4个大字像电影里的推镜头似的一下推到我眼前。哪位神仙用手一指,便把一个江南书院搬到台中乡下来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大概刚刚下课离去。我是个书童,前来侍候小主人读书。讲堂里传来老先生的吟唱《赤壁陚》。以前我爸爸会吟唱。听爸爸吟唱的时候,就觉得爸爸醉在其中。爸爸出口成诗,举笔成文。他那学校开联欢会,他一个人拟所有的灯谜、对联。我上大学后,他给我写信,不管手边有一张或几张纸,他总是写到这张纸的最后一个空格。那手大气飘逸的书法直泻而下,没有一字涂改。爸爸是用中国文化的精华培育出来的。只有他说梦话时偶尔咕噜着流利的英语,才提醒我爸爸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生。前年我去哥伦比亚大学,竟是一阵阵心酸。爸爸生来是文化承传人,可是在“文化的革命”里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有一段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生涯。斯文扫地啊!
现在多少学子留学去,海外学子又纷纷归来,最见中国文化的丰富和包容。爸爸如果活在今天,如果!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亲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讲坛里正在吟唱《赤壁陚》。讲坛正中大屏幕上是湖北的赤壁,是不尽的长江水。放赤壁的光碟前,本来垂挂讲堂两侧的高高的落地窗帘,悄没声儿地向中间拉去。好像挤在舞台两侧的高高的舞蹈演员。轻巧巧、齐刷刷地列成一排,把今日的世界挡在外边,把昔日的赤壁带进讲堂。爸爸去世以后,我再没听过这样的吟唱。现在没有中学生不熟知流行歌,但是,有几个中学生能听懂这样的吟唱?
听罢《赤壁赋》,走出国学讲堂,看到黑瓦下的白墙上,有4个大字斯文在兹。我不由也斯文起来,斯文地走进一列屋子。一间间的陈列室里,从青铜器开始,演绎着中国文化。我想到上海博物馆的青铜馆。那青铜馆是上海博物馆最震撼我的一个馆。不过,记得钱钟书先生说过,会讲课的人讲课,那不算稀奇;不会讲课的人讲课,才是稀奇。那么,专门办博物馆的人办博物馆还不算稀奇,不是办博物馆的人办青铜馆,那才是稀奇。还有各种碑帖的铺展,介绍各个文化名人的灯箱,等等等等,好像一个中国文化的博物馆,可这里仅仅是个中学,一个乡间中学。
我走到这所“博物馆”的现代文学馆,看着自动玻璃门旁胡适的字,我站着不动了。有人跑来喊我:“大家都在等你呢!”而我,我在想,一个中学,办现代文学馆,办明道出版社,办了300期《明道文艺》,办了19期面向全台湾的文学奖!台湾着名的小说家张曼娟,她上大学时写了一篇小说《永恒的羽翼K获得第三届明道文学奖的第一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和明道结缘,给明道文学奖当评委,和明道中学学生交谈文学。明道文学奖的评委,还有三毛、吴淡如等等。我想起曼娟的新着《女人的幸福列车》。一期期的《明道文艺》,好像一节节的火车厢,实在是文学青年的幸福列车。
创办明道中学的汪广平老校长和我们内地报导文学团一行共进午餐。他问我们的团长张锲:府上是--?然后又问:贵庚?句句斯文。喝汤前,他拿起汤勺向坐成一圆桌的大家,微微划一弧形,大家就都在这汤勺的指挥下喝起汤来。吃菜前,他拿起筷子轻轻说声大家请,然后放下筷子,熟练地用刀叉吃生菜沙拉。他不大的眼睛那么一瞥,就有一种心知肚明的洞察,他寡言的嘴一抿,更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心劲。他的头发绝对地一丝不苟,虽然他的头顶已经少了许多发丝。鼻子是他脸上最富裕的部位,透着厚重。
这里原先是私立“吴训中学”,负债累累。办不下去的时候,正好是汪广平先生退休了,就把这个学校接了下来,现在有九千多个学生,明道的升学率986%,要报考明道的人都挤不过来。
席间有人问老校长,怎么能办成这么好的学校。老校长说,来真的才行。他不办贵族学校。他是敢干,敢干才会有机会。人生难得糊涂,在糊涂中就可能成功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餐桌上立着纤美古雅的菜单,内页右边一幅兰花托起一行楷体:“欢迎大陆报导文学访问团。”每一个细节都叫人觉着斯文在兹。谁家有中学生,放到明道,是再放心不过了。明道文艺丛书中,有一本叫《我的国文师承》。那是请罗兰、三毛、赵淑侠、余光中、席慕蓉等等名家写自己的老师。那么,我们的国文师承是谁呢?是中国文化。台湾有一台久演不衰的舞剧叫《薪传》,文化的薪火相传,才能沟通、包容、相知、相融,才能有和平与发展。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2001年汪广平先生81岁的时候,他创办的明道管理学院要招收第一届大学生了。成功和机会是为敢干、真干的人准备的。汪广平,创业伊始,年方81,生命从80岁开始。
金德意: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
听说金德意公司的门口经常停着奥迪、宝马、奔驰、林肯。可是,我在公荀门口,只看见一辆昌河面包车。这种车,现在买一辆新的,也就两三万。
不过,金德意这辆小面包里,有一台DVD机,价格相当于大约I4辆车。金德意有DV杀手之称。他怎么会是杀手呢?他那对善良敦厚的大眼睛,占去了几乎14的脸部,相当于DVD机与昌河小面包的价格比例。
他在商不言商,只带着我看公司周围、社区里他种的凌筲藤,也叫倒挂金钟。三十六七摄氏度的高温,阳光把满墙满墙的凌霄藤照了个透绿、透红。逆光看去,深绿的叶变得嫩绿透明,橘红的花也变得嫩红透明。金德意在强阳光下,如同一个心地透明的阳光男孩那么活泼快乐。
他郑重地告诉我他有50岁了。我怎么也读不懂他怎么会有57岁。人们常说爱情使人年轻。对了!爱情!
他在城市的空间里,在一面面墙上,立体地、直观地呈现他那汹涌澎湃的爱情。
他指着墙边凌霄藤:你来你来!花儿连着藤,藤儿连着花!你看你看!这种藤开的花,是一串一串的,像一串红喇叭。多喜兴!他们吹起喇叭在欢迎你呢!你来你来!你钻进藤叶里边看看,多阴凉!
他猫起腰钻进藤叶间,我猫起腰钻进藤叶间。果然那里边好像一个林中小屋那么阴凉。透过眼前满满的藤叶和花朵看对面的楼房,那楼房就像用密密的凌霄藤镶了一圈红花绿叶。
金德意和我“藏猫猫”后,又喊:你来你来!你看这花,有人捣乱扼杀一个花头,这花就会长出两个头。如果有人再扼去两个头,这花就会长出4个头。砍头不要紧,自有后来人!只要不把根砍去,就一直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一直可以覆盖摩天大楼!你看这根!那细细的根,是这粗根的儿子,还有孙子。子子孙孙往上攀!竹有高风亮节,藤有冲天之志!你看你看这整面墙的藤,就像千马万马上堤岸!像百万雄师过大街!
他说他说不出凌筲藤的美,可是我觉得他一见凌筲藤,他就是诗人,激扬文字的诗人。
爱情产生文学。
金德意又急急带我去另一面墙前,那里,有人拔了凌霄藤,种了蔬菜。你看你看!他说:就剩这一根藤了,藤呵,他们是无罪的公民呵!你看这墙上这两行藤的脚印!藤是一步步吸附在墙上往上攀行的。一旦把藤拿掉,那一步步脚印,就留在墙上。你看看这坚定的脚步!这坚忍不拔奋勇向前的精神!我要向她学习!
海尔总裁张瑞敏说过,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
我想,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在人世留下足迹。而凌霄藤留下了。而金德意就在沿着凌霄藤的脚印,奋勇前进。
而我就前进到他的公司。
一迸他的办公室,就觉得,刚才在37度的阳光曝晒下,多凉快呵。
他那间小屋居然没有空调。
也没有电扇,只有一个沉醉于情不能自拔的金德意。他继续倾诉他的藤之恋。他的精神还在那透红、透绿中非常阳光着。而我的汗水,成排地垂直地流下,我想起柳浪闻莺那一排排垂直的柳。
公司一共才两间屋,他说员工那间有空调。他招的员工全是下岗工人,也是想帮他们安排个工作。
他另外安排的,是万千藤们的生活,从孕育到出生到出嫁。来向他要藤的人太多。这5年来,他嫁出的藤的苗木总有五万来棵。于是他的门前名车不断。于是他自己,只能买昌河小面。
他没钱。他的藤全部免费嫁走,不收聘礼。他说杭城土地有限,他培育凌霄藤、长青藤、忍冬藤这些垂直植物,不长虫,又可以把墙、把房子包装起来,使杭州垂直绿化,立体绿化。
我看他办公室墙上,挂着营业执照。执照上写有“杭州桃园运输服务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金德意”。就是说,他真的是经理,只是他早已移情别恋。
他每天清晨5点一醒,跳下床就去外边看凌霄藤。清晨的花木放着氧气,金德意幸福地深呼吸。他说他的“儿女”天天送他氧气,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们的“孝顺”。他说早晨的花,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可精神了,好像天安门升国旗的国旗护卫队。
一天晒下来,经过一天的光合作用,花们享受了一天的阳光和水,喝足了吃饱了。金德意下班回家,兴冲冲地去看藤,对藤们喊着:我回来了!不过,那时候花朵的脑袋微微有点下垂,半醒半睡的,是呵,孩子们该早点睡了。
他醒来就和美丽同在,他下班又和美丽同在。原来我知道有一个词,叫:洁癖。现在知道还有一种美癖,替如金德意。爱美的同时,便容不下不美了。
2002年他路过某乡,看见一面墙上写着两行大字:“禁止在此小便,捉住打死。”捉住打死?还有这样说话的?这不是太给杭州形象抹黑了吗?
金德意用DV机把这两行关于先小便后打死的字摄下,送交电视台。电视台一播,杭州人大哗。
金德意并不时尚,尤很节省。买DV机的钱足可以买两台立式空调。但是,金德意是美癖。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最快捷有效地改正那点点滴滴的不美。于是他买了台DV机。我看到2004年他在电视台播出的新闻速写,就有17个短片。2004年1月5日:《臬亭山上有人捕鸟》。2004年2月9日:《香樟树为何被砍》。
他这个杭州的护绿使者、公益使者,又成为《每日商报》的市民记者、电视台DV杀手。
谁破坏杭州的绿化,就让他曝光!他说。
我想起好像有部电影叫《这个杀手有点冷》。自然是从“冷面杀手”一词变化过来的。那么,金德意,这个杀手有点绿。
他没有空调,但是有花木,有花园。他正在改造他的家,要把家建成一个生态园。我看到他装在塑料封套里的一张剪报。那是一张风景照,旁边一行大字:“人生得意--在于山水之间。”我说你的名字金德意,这名字很像你这个人。他说对,他只做有道德有意义的事。我说,然后,就得意(德意)了。他还在讲他梦想有一亩地,他全种上藤的苗木,然后让志愿者们分头包干杭州的楼或是桥墩,然后把城市穿上一层藤绿……
听他谈垂直绿化,我渐渐忘了我那垂直的汗。或许,他这个人,就像根深叶茂的藤,能给人带来阴凉。
这个“杀手”有点绿。
由金德意,我不知怎么想起葛培理。
葛培理是美国最着名的布道师,85岁身患晚期癌症。前几天,6月1日这天,儿子搀扶着他走上纽约街头布道。6万纽约人赶来,齐齐站在街斗倾听。葛培理坚持站了30分钟,讲了一个主题:世界最需要的,是转变人性一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恨,是爱。
包括爱美,爱垂直植物。
包括瞄准不美的DV机。
包括“杀手”金德意。
万力:你每天看到一件事,我们司机每天看到100件事
“五一”长假后的第二天,5月9日,我参加一个座谈会。
他来迟了,一边进屋一边说在机场弄晚了。我回头一看,他圆脸肥耳,纯黄的长袖衬衫裹着鼓起的肚子,手拎一个同样圆鼓鼓的腰包。
应该是那种腰包鼓鼓的老板。
别人正在发言。我招呼他坐到我身边。别人发言一停,他就气壮如牛、气势如虹地说开了--我是出租车司机。说着递我一张名片:姓万名力。真有万钧之力。
他说:
我们出租车,是杭州一道道流动的风景线,是城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五一”长假游客这么多,这么多人向我们招手要车,我们又是120,又是no,司机成为伟大人物。
我们司机,随着车轮滚动,我们的生命在延长!(他不自觉地转过头冲着我)你每天看到一件事,我看到100件事!我的生命比你长!
(万钧师傅,哦不,万力师傅,声大气粗,我赶紧点头,完全赞同他看到了100件事,我只看到一件事。坚决拥护他的生命比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