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俊雄与辛小犬便穿过茫茫雪原,按照灵公地图上的描绘,来到川滇边境。此处虽不像雪原寒冬积雪,却仍然非常冷,初春的寒风依然刺骨,树木还没挂绿,点点芽苞才刚刚出现在枝头之上。
地图所指的地方人烟稀少,密林丛生,两人走了几日,也没见到几个人影。又兜兜转转在山里找了好几天,却遍寻不着那个春风谷。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个小镇住一晚,一是打探情况,二是歇歇脚,洗漱一番。两人这一路急着赶路,半个多月都没好好洗过一个澡,对于一贯生活整洁的千叶俊雄来说,真是足够让他抓狂的了。
又找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找到一个极小的镇子。这镇子地处闭塞,从东到西加起来都没十家店铺,小得连一家正式的客栈没有,他们便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间空房准备暂且将就一晚了。
晚上酒馆打烊了的时候,辛小犬找着了刚闲下来的掌柜,问道:“掌柜的,您在这儿应该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可否向您打听个事情?”
那掌柜一听便乐开了花,搬个凳子就坐下来,准备大说特说一番了。于是辛小犬也跟着坐下来,问道:“我听人说这附近有个春风谷,可是找了几天也没找见……”
还没等他说完,那掌柜一听到春风谷,一脸不高兴地站起来道:“原来是来找死的啊!从哪儿来就往哪儿回吧!”说着拔腿要走。
辛小犬连忙伸手一把拖住他:“掌柜留步,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托我们去找这个地方。”
那掌柜顿了顿,回头又坐下来道:“这位小伙子,我看你还年轻又不像是坏人,我就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去找了,那可是个不干净的地方。”
辛小犬奇怪地道:“不干净的地方?怎么个不干净法?掌柜的,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地方,您就告诉我呗!”
那掌柜的见他一副不懂的样子,便也不忍拒绝了,道:“好吧,我就跟你说下吧。”
正说着时,千叶俊雄正好从外面进来,见这情况也在边上一把椅子上坐下,听了起来。
掌柜道:“那春风谷,是这二十多里地的一个深山谷,四边都是高山挡着,就那一块儿地势很低,原本也没什么奇特之处。我年轻时还去过那附近打过柴,可这十几年来就开始奇怪了,听人说,那山谷现在变得长年春色不减,大冬天的别的地方树都落叶枯黄了,可这个地方还是一片的绿树红花。起先附近的人说是老天显灵,观音菩萨要下凡了,都跑下去看。结果呢,有些人就在山里迷了路,半个多月才回得来。回来以后也都精神恍惚,山里有些什么也忘记了。后来官府派人来看了,便不准我们接近那里,说那里是边界,不让咱们去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把那个地方叫做春风谷。前年冬天,有户农户家里的女人生了病,她家男人想着去山里采药,可那药是春天才有的,于是他带着儿子偷偷去了春风谷,去了那男人便再没回来,那小孩回来了,说那山谷里有个穿红衣的女妖精,像个孩子,会像人一样说话和笑,吃人心的。”
辛小犬听了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妖精?这世上真有妖精么?”说着看向千叶俊雄,千叶俊雄则示意他先听着。
掌柜继续道:“还真就有,从前只听老人故事里讲过,那次可是有人见着真的了。那女妖精还养了很多毒蛇,那小孩说他爹爹就掉下洞里给女妖吃掉了,他幸亏跑得快,才逃了出来。那小孩逃出来吓得病了,病得还不轻,那女人见丈夫被蛇精吃了,儿子又成这样,哪里还受得了,没挨几天就死了,好好一家人也就这么没了。你说你们还要去找这个死做什么?”
辛小犬想了想,道:“我还是不相信世上有妖精,掌柜的您这是在说鬼故事吧?”
掌柜见他不信,又气又急地道:“哪里是鬼故事,是真的。别怪我不提醒你,你要是一脚踩进去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辛小犬见他要生气,连忙转了话头,问道:“那个逃回来的孩子怎么样了?还在么?”
掌柜的道:“在啊。那孩子病了半年多,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可父母都没了,成了孤儿。”
辛小犬和千叶俊雄对视了一下,辛小犬又问掌柜:“那他现在住哪?”
掌柜说:“他姑姑把他接去了,从这里往西边十里地远的地方,有个山坡叫老虎嘴,那里方圆几里只有他们一家人住着。”
千叶俊雄点头总结道:“嗯,明早我们去找下这个孩子。”
掌柜看着眼前这两人,一跺脚站起来道:“罢了,随你们!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别怪到我头上便是!”
第二天,沿着掌柜指点的路途,千叶俊雄和辛小犬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家。那孩子是个十三四岁的农家少年,正带着一个比他还小的男孩背着两捆柴从山头下来,那还稚气未脱的眼神中隐含着一丝少年时期独有的愤然之色。辛小犬有一瞬间想起了某个时间段的自己,也是这样满身愤怒地过着每一天。他们招呼那少年,说明来意,几人站在屋外的岔路上就聊开了。
少年名叫阿来。他见千叶俊雄体魄宏伟气宇非凡,辛小犬也是姿容清俊,高头大马鞍边上佩挂着一柄精致宝剑,与他平日所见之人的气概大不相同,心里已觉得他们来头不俗。又听说他俩要找春风谷,就立即把身上的柴往地上一扔,道:“好,我带你们去,但你们要帮我去杀了那妖精,给我爹报仇!”
千叶俊雄笑道:“你只需要带我们找到那个地方,然后你就回来。若真是那妖精杀了你爹,报仇的事情我们会替你做。”
阿来道:“不,我也要进去给我爹报仇!姑姑总是不准我去,也不准我再提这个事情。”
辛小犬道:“你姑姑怕你遭不测,才不让你去的吧。”
阿来道:“我看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一定能杀得了那小妖精。我什么都不怕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辛小犬有点出乎意料地看了千叶俊雄一眼,回答这个少年道:“越快越好!”
阿来听了,立即弯腰从柴垛上取下柴刀插在腰带里,转身对小表弟说:“你跟妈妈说我去几天就回来,不要担心我。”然后他就挺胸走向千叶俊雄,牵起他的马便往路上去。
千叶俊雄和辛小犬看着他急切的背影,无奈地互相摇了摇头。但两人在心里都想好了,不论怎么样,他们都不能让这孩子有什么闪失。
出发后,辛小犬让那孩子坐在自己身后,两匹马迅速跑起来。那孩子指点了几条小山路,原本步行要两天的路,他们只花了半天功夫便到了。但后面的路山崖陡峭,乱石穿空,荆棘密布,马匹再也无法前行。辛小犬便将剑和行囊从马上解下,又将马缰绳挽好,对霹雳道:“在这附近等我。”
千叶俊雄也整理好马匹,三人便开始徒步翻山。
阿来是山野中长大的少年,爬山攀岩速度极快,千叶俊雄和辛小犬两年施展轻功,爬个山则更加不在话下。三人半天时间便翻越好几道山岭,又爬上了一座大山之巅。那时太阳即将下山,初春的夕阳看起来惨淡无光。辛小犬站在山巅之上,山风凛冽,吹起他有些凌乱随意的黑发,他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张开双臂迎风舒展开身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辛小犬便喜欢站在高处拥抱长风的感觉,每每都会令他心情大好,仿佛所有烦恼都被风吹走了一般。
山巅另一侧是笔直高崖,形如刀削,阿来指着下面一处道:“在那里,你们看!”
两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到令人想吐的山崖下,一道狭长的深谷夹在两条山岭之间,狭谷外灰色的岩石林立,万物枯凄,尚待苏醒,而那深谷之中,却是一片盈盈的翠绿色,隐隐还有些许姹紫嫣红点缀其中,从这高山向下望去,就像一枚狭长的碧绿翡翠镶嵌在银架之中,被周围的衰败衬托得份外妖异。
千叶俊雄忍不住要赞叹:这才是真正的天工,竟是如此奇巧!
阿来说道:“这山崖很陡,下去时得万分当心,当年我和我爹爬下这个山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现在天快黑了,今天先在山上休息一晚,天亮再下去吧。”
辛小犬道:“不用等天亮,直接跳下去一定很爽快。”说着朝千叶俊雄互递了个眼神。
千叶俊雄道:“跳的话,当然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小兄弟过来,我来带着你。”
阿来一听,脸色变了。
辛小犬却道:“庄主,还是我背着比较合适,我比较轻啊。”
千叶俊雄想起无名曾说过辛小犬那奇怪的体重,想想也是,于是道:“也可以。其它东西就我带着吧。”
辛小犬便从身上解下宝剑和百宝袋,交给千叶俊雄,道:“劳烦庄主了!这宝剑是谷中圣物,还请多加留意,要有闪失我可是十条命也不够赔啊。”
一旁的阿来看着这两人的架式,心里有些害怕了,说道:“不要吧?跳下去可是会摔死啊,我们还是明天下去!”
辛小犬看着他灿然一笑道:“不会的,我们有法子。来,我背着你。”
阿来看他一伸手,吓得连连摆手,狂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们要做什么?”
辛小犬笑道:“我们要跳下去啊。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
阿来道:“这么高,会摔死啊!”
辛小犬笑道:“你不是不怕死么?”
阿来气呼呼地道:“要是被妖精打死我当然不怕。摔死是白死,划不来,我不干!”
辛小犬继续捉弄他道:“那你跟我跳下去试试,看会不会摔死吧。”说着伸手闪电般地一捉,便扣住了他瘦小的手腕。
那孩子立即挣扎着叫道:“我不试我不试!你是个疯子!你疯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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