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饱餐一顿的辛小犬和辛文宣坐在一处僻静的亭子中间,交换来交换去地仔细看着他们新获的金剑,他们正在绞尽脑汁地研究两把剑中的哪一把是真正的玄武。辛小犬边看边自语道:“幸好啊幸好,先祖传下来是剑是紫金为饰,要是用白银做的那就麻烦大了!”
辛文宣道:“那有什么麻烦?难不成你还想拿它去卖钱?”
辛小犬神秘笑道:“那我俩就不是金剑弟子了,就变成了……”
文宣恍然大悟,拍腿惊叫道:“银剑弟子……‘****’弟子?老天爷啊,一世英名啊,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辛小犬抱着肚子贼不兮兮地笑了起来。
“你俩在干吗?”一个女声突然打断。两人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辛诺雪。
“哦呀!差点被你吓死!”辛小犬道,把两脚从石桌上放下来,坐直了身子。
辛文宣一见是她,立即献宝似地把剑递过去:“小师姐,金剑,给你看!”
辛诺雪接过,惊叹地看着那宝剑,忘情赞道:“真漂亮啊!”她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着,忽然道:“咦?这是文昭的呀,刻着他的名字呢。”
辛小犬笑道:“我俩在换着看呢,想弄清楚究竟哪把是真,哪把是新做的。”
辛诺雪见辛小犬一如平常,似乎并没有因为前几天的事情生她的气,不由得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装什么事也没有地道:“喂,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师祖们不敬?”
辛文宣道:“可别这样说,我会吓得晚上睡不着的。”
诺雪笑道:“那就不要再比了,要是让爹知道了,准要好好训你们一个时辰。”说着她把辛小犬手中的剑抢过来交给文宣,又把自己手中的交给辛小犬。
两人对视一下,只好各自把剑收好。
辛诺雪道:“我们要不要去后山玩?”
辛文宣立即道:“好啊!去咱们的秘密山洞里,好好地庆祝一下。”
辛小犬本想说自己还要出谷去辛无名那里,却又担心诺雪因此联想到美鹤,搞不好无端端地又要生气,只好道:“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辛诺雪一听,沉下脸来不高兴地道:“不要,你不去多没意思?”
辛小犬不由得深感头痛,恰此时一名小仆一路小跑了过来,作揖道:“文昭公子,可找到你了,鹿泉先生请你赶紧去一趟医馆,说是很急。”
此时此地的辛小犬感激得差点要抱他一下了。辛文宣对那小仆道:“鹿泉先生叫他去做什么?”
小仆道:“先生没说,只说要赶紧去。我找了大半个园子才找到公子,你们两位也太会藏了。”
文宣不解地对辛小犬道:“难不成他以为你哪根骨头又断了?”
辛小犬冲他俩笑道:“天知道。我还是赶紧去吧,他要发起疯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走了啊!”说着向两人挥挥手道别,跟着那小仆快步离去。
帝王谷中有为数不多的一些人并非是这里成长的辛氏族人,他们曾经住在山外,生活在普民之中,拥有某方面的旷世绝学,又有终生归隐山林之意,还需要有被帝王谷的人们寻找到的机缘巧合,才会来到此地,直到终老。帝王谷也有谷规,此种来历的外来人士永远不许再提自己在山下的事情。他们也早已超然世外,因为本不打算再回去,也就不再谈起自己的来处。
鹿泉先生便是其中之一,他来到帝王谷已经快三十年了,那时新一辈的弟子都还没有出生。
医馆在帝王谷整个宫殿的一角,一面外墙之外便是万丈高崖。因此此处僻静,除了山风,什么时候声音也听不到。医馆里面有数个草药房、炼丹室、休养室,还有各位医师各自的住处,加起来是一个很大的院落。
此时在帝王谷医馆的炼丹中,鹿泉先生的身边烟雾缭绕,几个炉子上煎着各色药剂,一个四尺见方的大锅里沸水滚滚,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微苦的药香。鹿泉先生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他身形颀高挺拔,一头光泽闪亮的灰白长发,一袭白色长袍加身,看起来神采飘逸,仙风道骨,完全没有老迈之态。他正在一面巨大的堆满药材杵臼和书的石台边上转来转去地走个不停,两眼盯着手中飞速翻动的一本旧书。
辛小犬进得屋子,三蹦两跳地小跑到他跟前道:“先生你找我?”
鹿泉先生停下来,斜着眼看着他,古怪地道:“你这么蹦,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腿还没断?”
辛小犬顽皮地嘿嘿一笑,道:“是想说先生给我掰断的骨头长得很好。”
鹿泉先生把书往台上一扔,叉着腰怒道:“废话!我接的骨头当然会长得很正!”
辛小犬则堆着一脸假笑道:“就怕先生一时兴起又重新来一次呀!可痛着呢!”
鹿泉先生又捡起书翻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我就算闲出鸟来也懒得干这事,没长好才会给你打断重接。我巴不得天天一个人呆着,你以为我愿意天天看着你们这帮死样白气的臭小孩?”
辛小犬知道他讲话素来如此不羁,笑着望了望那个大锅,闻了闻气味便走过去道:“嗯?这个味道好熟悉,前两天我们沐浴时水中的香料是先生熬的么?”
鹿泉先生道:“对啊,那味香汤能让你们心静神怡,并且不容易觉得饿。我说,是谁定的规矩让你们不吃不睡两三天来着?真是吃饱了撑的!”
辛小犬再度笑了:“多谢先生心疼我们了!”
鹿泉先生道:“哼,嘴上说的好听,叫你来又半天不来。你要敢再来晚点,我立刻就把你按进锅里去煮熟了!”
辛小犬笑颜道:“先生不要吓我,我错了还不行吗?那叫我来是有什么好事情?”
鹿泉先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书合好放在一边,将他按坐在椅子里,顺手拖起他的手按了一下脉又一脸闷气地扔下,瞪着他道:“最近又在不顾死活地到处乱跑了吧?”
辛小犬像调了皮的小孩一样,把手背在身后,眼珠子到处乱转,含着嘴唇不答话。
鹿泉先生见他这德性,伸手在他心口狠狠地戳了戳,道:“小心点,疼死你!”说着转身走到窗边的架子前,在密密麻麻的瓷瓶中拿出一个青花小瓶子,向一个瓷碗倒了两下,只见一堆红棕色的粉末落在碗底,辛小犬伸着脖子还没看清,鹿泉先生手执一个小砂锅从中倒出黑色的药汁在碗内,摇匀了递给辛小犬道:“一口喝了。”
辛小犬一看头就大了,道:“这又是什么?新药么?”
鹿泉先生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道:“喝不死的,喝完再问。”
辛小犬只好端碗一口喝了下去,苦得他都快叫娘了!碗一扔就满屋子狂跑找水漱口,差点没当场给呕出来。
鹿泉先生见状偷笑,捋着胡子幸灾乐祸地道:“嗬嗬,至今我研出来最苦的药。”
辛小犬狼狈不堪地边擦嘴边叫道:“你最好说清楚能治什么,不然我拆平了这里,大师父要杀要剐我也不管了。”
鹿泉先生怡然笑道:“此药清心补心养心,可保你旧疾半年无犯。”
辛小犬这才停止怪叫,道:“半年之后呢?”
“再来喝一碗。”
“不能做成药丸随身带着么?还得跑回来喝,多费事啊!”
鹿泉先生摇头道:“还不能啊。这一味水剂只能现煎,时间差个一时半刻也不行。里面又有二十多味药是别地方没有的,都带在身上得一大包啊。”
辛小犬只好失望地又坐在椅子上,不想说话了。
鹿泉先生看着他静静的样子,脑中忽然闪过多年前那个瘦小少年的模样,不禁奇怪地感慨道:“想你刚来的时候,身体筋骨脏腑无一处不弱,瘦的跟小鸡崽儿似的。我可是把天下一半的药材都拿来给你吃了一遍,什么都给补起来了,就这个心口的弱症怎么就补不起来呢?这是为什么呢?我还真就想不明白了。”
辛小犬看他两道苍眉都快拧出花了,连忙站起来道:“不忙不忙。先生慢慢来,反正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我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鹿泉先生道:“说得轻易,你也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小崽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山下一呆几个月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我还是再忠告你一回:别把自己累死了。死了没戏唱,懂吗?”他说着又拿手戳着辛小犬的胸口。
辛小犬连连点头道:“懂!先生讲的每一句都是理。”
鹿泉先生没好气地拿起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道:“好了,滚吧!要哪些药自己去拿。”
辛小犬笑道:“好。正好我还要下山去义父家,谢谢先生!药就不用拿了,因为我是……无药可救的,呵呵!”还没说完,他已拔腿夺门跑走。
“臭小子!打断你的腿,敢跑!”一本旧书,伴随着一声笑骂从门里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