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赛马,这帮年轻活跃的弟子们立即来了精神,一伙十来人很快就分好了工,有人去场地布置,有人过来帮辛小犬备马,检查鞍马装束。另有人甚至跑到辛无名家里取来了桌子椅凳,直奔向远方的赛马道边上,酒水食物准备了一大桌,弄得跟过节一样。
辛无名领了许多马匹交给众弟子当坐骑,然后来到一旁坐着的千叶父女跟前,笑道:“这帮孩子,可算找着点玩的东西了。”
千叶俊雄担忧地道:“只是这雪地赛马极其凶险,有个万一那可是人马俱亡,他们怎么不当一回事?”
辛无名笑道:“庄主不必忧虑。从小他们便是在凶险中长大的,这区区赛马,早已不算什么了。”
美鹤问道:“可是,为什么大家就认为我们一定能赢呢?是不是以前有赛过?”老实说,她从未见过赛马,而且是在冰天雪地里,心里完全没有概念。
辛无名道:“与外人倒是没有赛过,不过他们平时偶尔也会自行比拼一番。文昭平日来这里帮我牧马最多,向来就是骑马好手。刚刚那些索格里那人,体格沉重,马匹又不如我们的精神,他们赢的机会不大。”
美鹤点点头道:“因为辛小犬比他们个子小,马驮的人轻,所以就会跑得快一些,是吧辛伯伯?”
辛无名点头道:“这是其一。另有一件更奇怪的事,也算是文昭的秘密,我们都一直想不通的。”
千叶俊雄问道:“什么事令辛兄如此困惑?”
辛无名皱眉微叹道:“文昭的体重。你看他身形与文宣十分相近,也不比他瘦弱多少,但奇怪的就是他一直就比文宣那孩子轻很多。他们年岁尚小之时,两人体重相差尚不明显,随着年岁增长,两人都在长高长大,文昭却一直增重缓慢,最后竟然与文宣相差接近二十斤。”
千叶俊雄也惊讶:“有这种怪事?”
辛无名道:“是啊,都想不通。有一次他的师兄弟们还集在一起,想弄明白原因何在。从他的吃饭喝水到睡觉做梦的事情都问了个遍,可到最后连文昭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
美鹤奇怪地道:“辛伯伯有用秤称过他们俩?”
辛无名笑了,道:“那倒没有。只是我教习他们功夫,过招的时候常常能掂量出两人体重差别。”
千叶俊雄也笑道:“傻丫头,习武之人能根据招式或交手时掂出人的重量,哪怕只是三五斤的差别,也是知道的。”
辛无名呵呵笑道:“嗯。正因有此差别,所以文昭比一般人要轻灵许多,在和师兄弟们赛马的时候,文昭必定是拔得头筹。师兄弟们知道与这有关,却也毫无办法,你总不能让他背着块石头跟大家一起赛呀!”
千叶俊雄稍微放心了一些,但还是道:“话虽如此,不过稍后开赛之时,还是请辛兄提醒文昭留神为好,这些北蛮显然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小心免得吃亏。”
辛无名道:“多谢庄主谨慎,我这就去提醒过他要多加小心了。”
千叶俊雄目送他走向那临时备赛营地,然而转向女儿道:“美鹤,随我去中心观赛,敢不敢?”
美鹤一听,不满地道:“有何不敢?最近两月,我在辛伯伯的教导之下,骑马之术可是大有长进。还有你看,这是今天早上小犬送我的良驹宝马——微笑!”
千叶俊雄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与辛小犬有点接近,他惊讶道:“微笑?为什么要叫微笑?是什么意思?”
美鹤扑哧笑了,又向父亲嫣然一笑地道:“就是这个意思啊!微微一笑嘛!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么漂亮的马儿是我的,我就心里很开心,然后就微笑了呀。”
千叶俊雄听罢无语,自顾叹道:“你这丫头,哪有你这样取名字的道理?”说着便往场中走去。美鹤随其后。
路过临时备赛的帷幕边时,千叶俊雄看到帝王谷众弟子正鞍前马后地准备着,一拨人在给辛小犬的坐骑霹雳披上银甲,检视马掌钉等。另一拨人便在替辛小犬披衣带甲。
千叶俊雄一眼看去,便识得那弟子正在替辛小犬整理的是一件秘银软铠,质轻灵活却极其坚硬,刀砍枪扎皆不进,中原江湖中绝无人有。辛小犬前伸着双手,有辛诺雪和大师兄正帮他戴上护腕。那护腕由海中鲛鲨之骨为筋,淡黄色天蚕丝编织成衬,极其柔韧,贴合无间,既是保护手腕却又不限其灵活。
纵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千叶俊雄,光是看到辛小犬的那一身珍罕行头以及众弟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也不得不感叹了:不愧是帝王谷的手笔啊!
美鹤亦在经过时瞄了一眼,她不识得那些举世罕见的衣甲,却只见到诺雪的那一双白净灵巧的双手在辛小犬静止的腕间带着细绳在游走,有条不紊地引线穿孔,替他扎好手上的护腕,辛小犬认真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那双手游走的地方,不时握握拳试下松紧。
整个赛马场地是以一座圆形矮山为场地。那雪山周围平坦,只几处巨石错落,道路有些曲折,整个一圈下来约有十里距离。现在场地周围有对方的人马在布置边界安插旌旗,帝王谷这边也有五六位弟子正在并驾骑马沿赛道慢速驰过。这是他们在检查赛道是否平整,以防在开赛时人马在疾驰之中失蹄摔倒。按理这里天寒地冻,一年之中除夏天中的两月外全部雪覆冰封,土层自然是冻得刀枪不进,可是帝王谷的弟子们却是心思缜密,担心对方有所不轨而已。
千叶俊雄见此,心中不禁暗叹:这些帝王谷的弟子果然是精明聪慧之至!看到他们这一群弟子无需号令,便各自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事情一一进行,可见在他们成长的岁月里,是经过了多少次精密训练,才会练就这份沉稳和默契,从这群年轻人身上,也就不奇怪帝王谷为何会成为江湖中人神话传说般的武林圣殿。
千叶俊雄父女待几位弟子骑马过去,便穿过赛道走到中间山的斜坡之上。想要近距离观赛,便在这赛道中间的位置是最好了,还可以随马一起观看,那是何等的尽兴!这情景令千叶俊雄忽然忆起了自己十几岁时的少年时期,那时他父皇仍在世,带他和弟弟一起去看军中骑兵赛事,他们兄弟也是那般骑着自己的骏马,在赛道边飞驰追随观赛。
想想,那已经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父亲早已不在人世,兄弟间的情分也在六年前灰飞烟灭,一片物不是人亦非的惨淡哀愁。若不是此情此景触及,只怕再也想不起来了。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蹄声大作。原来是对方的领主查木罕,他也是换了一身行头,红袍之下,玄色铁甲裹身。身侧那一身劲装的小个子应是他们的骑手,此人面目含着凶狠之意,从头到脚的一身装扮也甚是狰狞,靴跟后带着尖利的马刺,肩甲上的怪兽獠牙森然醒目。他一见到千叶俊雄父女,便从首领身边纵马而出。马未停稳,那人便向他们道:“这辛姓小娃儿,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准备好?”
这话似乎是想说给千叶俊雄听,但千叶俊雄眼神一飘,却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