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笑谈间,忽然听花妈妈在对岸喊:“春儿啊!快点出来。”
临春原本温暖如春的笑脸上突然又回到了冬日的寒冷,她朝窗外道:“谁都不见。”
花妈妈急道:“不见不行了,春儿!这位……玉公子……他非要见你不可!”
临春冷冷地道:“玉公子?玉皇大帝也不见!”
花妈妈几乎是哭着说了:“春儿,你救救娘的命啊!娘这命都在人家手里了!”
临春听得她声音惊慌,霍地站起,小犬与江南也站了起来。小犬手一摆,道:“我去看一下,你不要动。”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撩开一道小缝向外看去,立即难以置信地道:“嗬!今天什么日子?真是冤家路窄!”
窗外对岸,花妈妈被两个护卫模样的人用刀架着,旁边一个华丽的年轻人背着手正在踱来踱去,表情傲慢,赫然正是宁王府那位令人生厌的小王爷赵世玉!
江南道:“谁这么嚣张?”
小犬回到桌边,道:“宁王府的小王爷,赵世玉。”
江南道:“官道上的人?还是个小王爷?”
临春道:“我知道这人来两回了,带了不少人。”
小犬道:“要不怎么这么嚣张?我前阵子在宁王府呆过几天,这小子功夫没两下子,但他那老子却是少见的高手。”
江南道:“天子的皇叔是个高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小犬道:“怪就怪在这里啊,我要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信。所以,对付这小子不成问题,可是真得顾忌一下他那老子,此人位高权重已经不好惹,再加上这么厉害的武功,不知道是自己练就还是背后有人支持,我还没摸清楚。”
临春向小犬道:“那现在如何应付这位小王爷?”
小犬眨了眨眼,道:“不能让他占便宜,也不能让他有闪失,还不能留下把柄。所以,我们只能让他吃个大哑巴亏,叫他崩了牙也开不了口。”
江南道:“这法子你去想,整人你最拿手了。”
小犬眯眼一笑,道:“那是自然。”他对江南道:“那就劳你帮我带小叶姑娘回锦程客栈。”
美鹤一听,立即道:“我不要!”
江南大感意外:“呀哈!你竟然拒绝?你知不知道全江湖十岁到四十岁的女人为着我能看她一眼,死都愿意,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不肯?”
小犬对江南道:“行啦!看把你能的,那么多废话。”他又对美鹤道:“你放心,他要是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
江南却嘻皮笑脸地抢着说开了:“你就动我妹妹十根手指头!”
临春两眼一瞪道:“哥!你乱讲什么?”说完偷看了小犬一眼。
小犬窘得面色发红,对江南发狠道:“你送她回去便是!要是敢不老实,我不仅剁掉你十根手指头,我还要把你鼻子割下来卤了做下酒菜!”
江南立即摸住鼻子,道:“哈!你个小子竟然威胁我?我为你这朋友两肋插刀,你为个女人要插我两刀?太不够兄弟了吧?”
外面花妈妈又喊叫了起来,小犬对江南急道:“你哪那么多废话?叫你送就干脆点!”
美鹤却大为不满地对江南道:“喂,她是你妹妹呢!现在有人要欺负她,你这当哥哥的竟一点都不管?”
江南道:“姑娘,我妹妹可不像你哦!她就算一个人也是永远不会吃亏的,现在有咱们小犬儿帮忙招呼,我倒是很想同情外面那个倒霉鬼了!”
美鹤还是有些不信,她看着临春,却见临春一脸平静,带着恬淡的微笑回望着她,而小犬也在她身旁冲美鹤点了点头,让她放心走。美鹤见这情形,索性也懒得再担心,心下却突然生出一些懊恼,便背过身去。
江南还不忘大叹了一口气:“今天又看不成美女喽!”说着摇头走到屋子另一边的水榭,带美鹤从湖面掠至岸上,悄悄离去。
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临春这才回头微笑地看向小犬:“小蓝……”
小犬却机灵地一缩头,指着上面道:“我先躲着,呆会儿再下来。”
临春只得轻轻点头。小犬脚稍稍一蹬地,整个人便飞身飘到了房梁之上,他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侧身躺下,将衣摆收上去。然后支着脑袋便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
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花妈妈叫人搭了木桥,赵世玉踱步走了进来。辛小犬地看着他移动的头顶,眼中透着轻蔑的笑意。
赵世玉看到江临春的时候,当场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了。从他看到她那一刻起,他便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她案前的,然后呆了半晌,才一屁股跌坐在毡子上。在临春面前的赵世玉一如之前任何上门求色的客人一样,忘记了说话,只两眼粘在美人身上,三魂七魄早已飞到九天之外。
小犬在上面老不高兴地心想:“真讨厌,坐在我刚才坐的位置上。”
不过幸好他看不见赵世玉的脸。若是他看到此时赵世玉那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只怕要气得从房梁上掉下来了。
临春却不看赵世玉一眼,也不言语,径直走向琴座旁,她坐下来,美眸望向琴前窗外宁静的湖面,忽尔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我为你唱一曲吧。”
“好!好!”赵世玉简直是受宠若惊,他这几天可没少听说这位冰山美人的冰冻程度,堪比天山之千年寒冰,如今她竟然为自己抚琴吟唱,该是何等的福分!
别说赵世玉,连躺在房梁上的辛小犬也大感意外,继而窝火:唱给这小子听,真是太暴殓天物了!
然而琴声渐起,美妙的歌声也悠然飘上要屋梁:“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临春轻易不唱歌,她的歌声如烟似云,轻轻袅袅,有一种幻彩流光之感。她一直非常喜欢李商隐的七律诗,自己便为这这些诗谱了许多琴曲,常常自弹自唱,别有一番特色。这样文武全才的女子,放眼天下也难得一见。
江南兄妹本出身门,祖上几代都是苏杭最大的丝绸商贾,财资浩大,家世显赫,只可惜他们父母去世得早,这两兄妹彻底没有人管,随着父亲留下的几位姨太太一起生活,这几位姨太又大多出身于秦淮,才情不俗却性情随意,直接导致了两位少主的生活却极为不羁,最终江南跑去当镖师刀头舔血,声名狼藉却乐此不疲;临春更是被她们调教得才艺卓绝,穿行于花街柳巷却片叶不沾身,任天下间好色男子倾心,她却纹丝不动。
小犬从没想过为什么临春常常呆在这种地方,也许因为他在初相识之时,她便已是秦淮河醉墨坊的一个名扬天下的美女了吧。他懂得临春性本清高,并不是那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子,更不缺少奢华与浮名。江南曾说,妹妹其实是想找一个真正能让她动心的男子,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却依然孤身一人,才情也愈发登峰造极,便更觉得这世间再无入眼的男人,似乎已有勘破红尘之感。
可是世间女子如鲜花,能鲜艳得几载春秋?这叫做哥哥的江南心里焦急却也毫无办法,谁叫自己把这妹妹给宠坏了呢!
此时听完临春这一曲,辛小犬觉得时间也差不多,开始动手了。于是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手向下面一挥,屋子里几处烛光忽然同时熄灭了。
赵世玉吃了一惊,在黑暗中惊慌地道:“怎么回事?灯都灭了?”
却听黑暗中临春惊慌的声音:“呀,公子你做什么?”
赵世玉也觉得奇怪,急忙辩解:“我什么都没做啊!”
然后第三个声音出现了,此人声音冰冷僵硬且口音奇特:“好个眠水春仙,我已等你多日不得见,今日看你哪里跑!”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然后他听到临春挣扎求救的声音。
赵世玉欲冲将上去,还没迈开步子,便被一掌击倒,脑袋里嗡声一片,竟是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倒地之前还听临春在抗拒的声音,另有第四人道:“仙女就不要挣扎了,我们扶桑国的王子殿下久闻仙女大名,多次求你不答应,只好出此下策了……”
然后赵世玉头上挨了重重一记,他昏死过去。
赵世玉再醒来的时候,他首先发现周围还是一片漆黑,继而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嘴里塞上了布,伸手处四周皆是软绵绵的一片。他想想要大声呼救,却因口中塞物,只能呜呜地闷喊,他惊惶失措地挣扎,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刚想动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地朝一边翻滚起来,跌跌撞撞地一路撞得他浑身生痛!滚了好远一段才停下来,外面又没动静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又睡了一觉,才听到有人声,他又立即挣扎起来求救,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已能动了,于是将嘴里塞着的布拿了下来。
而这时,他眼前忽然大亮!
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首先便见着眼前一帮村民村妇孩子们愣愣地望着自己,表情怪异,他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女人们同时尖叫,拔腿便跑开去,男人们也一脸嫌恶地转身散开了。剩下几个孩子拿着棍子指着他高声大笑着叫着:“啊呀,羞羞羞啊!”
一阵冷风刮来,赵世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地坐在一床厚棉被的中央,手脚都被绑着。
“滚开——!”他狂怒地冲那些孩童大喊,一声便将嗓子喊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