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去春风谷,三百多里路不算长,但这一路山河密布,道路迂回,还要连人带马渡过波涛奔涌的澜沧江,比走普通官道慢了一半。等庭羽哥儿三个终于到达川滇边境时,已过去了两三天。
庭羽回想起年初刚来春风时,他还只是一个无家无(国)的漂流浪子,在这里终于寻回了失散多年的母亲。离开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没想到再度过来,还是为了找母亲。
像上次一样,弃马跋涉了大半天,终于来到高崖。这一次庭羽带了充足的绳索,沿着崖壁挂住往下走。
段恪文看到那刀削般的高崖时,顿时后悔自己不应该来,程霄也惊得额头发凉。
庭羽看他俩眼神发直,笑道:“就怕了?我可告诉你,这悬崖我跳得下去,你俩只能慢慢爬,而且抵达谷底有一条宽河,到那里只能想办法跳过去,千万不能掉水里。因为那条河,里面看不到水,全是蛇。”
段恪文此时相信他不是危言耸听,心中更后悔了。
庭羽看着他那害怕的小眼神,摊手道:“我是不怕那些小蛇,它们反正不会咬我。你们俩就不好说了,咬一口,我就只能把你们埋这儿了。”
程霄闷闷地翻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点的吗?”
庭羽道:“好听的?你来说啊,让给你来说。”
段恪文白了两人一眼道:“你俩又要斗嘴了是么?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下去找娘?”
下去的时候,庭羽留了个心眼,缘绳而下时,将绳子分段留在了崖壁,一路带领着两人下到了谷底。
河还是那条河,依然漂满了大大小小的蛇,段恪文在看到的那一刻,肠子都悔青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好不容易到达河边,想要跳过去时却又被风吹来的一根藤给绊了一下,要不是庭羽及时过去提住了他,差点一个倒栽葱,直接扎蛇堆里去了。
进到杏花林,段恪文和程霄都感到十分惊异,明明是冬天,竟然有如此灿烂妖冶的杏花林,忍不住问庭羽。
庭羽道:“这个地方确实极为诡异,再不信神鬼,也想不通。走过林子,天会突然变黑,说不定还会摔到下一层去,我们三个人不要分开走。记得运功护体,握好剑,随时准备出手。底下,真的是有一条大蛇,大到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当它的晚饭。”
如果说起先段恪文和程霄的确还有那么点好奇,想要一睹大蛇风采,那么此刻他们早把这点好奇扔在刚刚那条河边了。所以此时,他俩各自握住了剑柄,紧紧地跟在庭羽身后。
走进黑暗处时,庭羽照例吹亮了火折子,几人都运好了内力,准备随时掉下去。
但是,当他点着火折子时,忽然似乎听到一阵细小的风声,风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腥味……
多年历练,庭羽似乎已练就嗅出危险的本能,只觉脖颈上的汗毛忽然立了起来,不等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大喊一声:“退后!”说着已张开双臂,将段恪文与程霄格得往后便撤。
说时迟,那时快——
黑暗中,一道金黄色的巨影绵长不绝,扑了出来!
段恪文与程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庭羽抓着肩膀往后退,眨眼间已退回到杏花林里,而与此同时,那黑暗中已蓦然追出来一张血盆巨口,口阔如门,内里四颗獠牙尖利如刀!
段恪文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坐起身子,正好看到巨蛇之口一击未中,合上蛇口慢慢隐回黑暗中。他抬着头,张大嘴巴,愣愣地说了一句:“我的娘!真的是真的!”
还没说完,庭羽已拖着他往后跑:“快跑!”三人又是一阵连滚带爬,惊骇大叫着往杏花林中跑去。
没跑出两丈远,便听得山崩地裂之声从后方传来,程霄回头看去,便只见一道金黄色的巨影从后方纵跃过来,带起一阵狂风与树叶,眨眼已从他们头顶飞蹿过去!
漫天的杏花飞舞中,金黄光亮的巨大身影拖过花林上方,地动山摇落在了前方,砸断花英无数,黄金一般的蛇身山脉一般已盘踞于林中!
庭羽来不及说话了,一手拖着一个,扭头又往回跑,一直跑入到最初害怕的黑暗里。
“追上来没有?”段恪文已经完全吓昏头了,全身冷汗热汗湿透了衣衫。
三人刚想回头看一眼,脚下一空,惊叫着落入了地窟!
千算万算,还是摔了个措手不及!
蓝庭羽摸着差点摔裂的屁股,恼怒大骂:“苍天!这鬼地方我真是再也不要来了!”
惨白的微光之中,身边段恪文和程霄也痛哼不已,好不容易爬了起来,道:“你上次也是这么摔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庭羽道:“是啊,但当时那大蛇并不在上头一层,在下面这层啊!”他站起来,回想起此时应该是在迷阵当中,上次阿来的父亲便被困在这里两年。他想:我可不能困在这里两年,得赶紧到下一层去。可转念又一想,娘会不会被困在这一层了呢?
他拔出了金剑,跃上了墙头四下看去,大声喊:“有人吗?”连喊了几声,四周一片空寂,只有他的回声,过了许久才传回来。
“羽毛,接下来要怎么办?”段恪文在下方也到处乱走了一番,回到这边来,抬头看着他问。
庭羽也有点犯蒙,正待要回答,段恪文忽然看到那如夜空的黑幕上,忽然划过了一道红影。他小声喊道:“小心,上面有人!”
庭羽一个矮身,这才抬头看去,他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玲珑时候的情景。他站直了,对那飘远的红影大喊:“玲珑,你下来!”
那红影荡悠悠地飘了回来,慢慢地悬停在他上方,果然就是玲珑!她依然如孩子般坐在秋千上,只是脸上不再有那可爱的笑容,冷冷地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群不相干的人。
段恪文见到,立即喊:“玲珑,我娘呢?你把她带哪里去了?”
玲珑对他道:“玲珑不会让你们害死姑姑的。”
段恪文道:“你说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害死娘亲?”
庭羽离得近,抬头看着她,沉声问:“这话什么意思?”
玲珑看向他,眼中却有了一些怯生生的感觉,道:“我要姑姑活着,还有哥哥你。”
如同往常一般,玲珑的话话仍然让人费解,但庭羽听出其中危险的意思:“那么谁会死?”
“去皇宫,就会死。”玲珑竟然语调平平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