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情形对于庭羽来讲无比熟悉,就是很多年来他反复做过的那个梦境,可不就是千叶友雄刚刚说的这样么?
原来那一直出现在梦中白衣背影,竟然就是水寒?而那光着脚在后面哭着追赶的孩子,竟然是自己!
是的,还有刚刚来时看到的那幅画!画的就是那个情景,而这原来竟然不是梦,只是藏于他婴幼时期记忆中的一个画面,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
千叶友雄道:“他回头来抱你的时候,我看见一道闪电打在他身上,忽然天就黑下来了!只听雷声震耳,或又电光四闪,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待一切再变得正常的时候,海滩只有我和你了,我便将你抱着准备送回家。走了没多远,忽然一个趔趄,我头一脚还在海滩,后一脚竟然来到那白色的广场上——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地方的。水寒正在那里,他在微光中打座,和一个我看不见的人说着话,说的是什么我也听不到,便抱着你坐在一旁。”
庭羽听他这样说着,心中不免有些难过了:这所有事情我都亲自经历了,为什么我却记不着一星半点?包括那照料了自己一两年的水寒,为何自己对他所有的记忆,仅止于梦中那个背影?
千叶友雄也有继续他的话:“后来,他终于向我说话了,他说:‘你最好想办法忘了今天,忘记我,也不要试图向任何人打听我,因为明天天黑以后,谁也不会记得我曾来过。’我因他救助由死而生,又怎能忘记得了这样的大恩?于是我说此恩此生不忘,若他人不记得,我定然记住他。他却只是叹气,说:‘若你如此执念,必会被人当作疯汉癫人。那我许你一世平和吧!’”
庭羽听了也叹了口气,道:“难怪我爹千叮万嘱,叫我切不可想得太多。”
千叶友雄道:“那一天,我遇着了太多的异象,换作谁,也会一生都难以忘记。你父亲已然忘记了关于水寒的所有事情,又极是爱护你,生怕你被我吓着了,原本还不太愿意我找你来呢!”
庭羽听着心里很暖,面上微微笑着。
千叶友雄叹道:“你父亲纵是不记得,他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能在七年前去断崖下救出他这件事。”
庭羽道:“他有和我说过,说是水寒告诉你的。”
千叶友雄点点头,道:“水寒犹豫了很久,才和我说这事。原来他早就预见了你父亲一生中最大的一次灾难,也许他原本想自己来替你们度过那一劫,只是他做不到,便将这事交给了我。他只叫我一定在那个时间去,却没说会有什么事情。”
庭羽心中感慨,道:“若不是叔叔谨记此事,当年我父亲和小昭只怕就没命了!说是巧合,还是机缘,真是说不清了。”
千叶友雄道:“许多事看似巧合,其实本就有机缘在其中。我说这许多,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庭羽被问得皱眉,他不知自己信还是不信。他从不相信鬼神,却又有那么多诡异的事情看起来又像是真的,比如那个梦境,既已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他没办法说没有一点关联;比如千叶友雄离奇地救下父亲,也绝非空穴来风。他问:“那么叔叔知道水寒是从哪里来的吗?”
千叶友雄摇摇头道:“这个他倒是没有说,但我知道他是怎么去到你们家的。水寒消失以后,我便在当天你父亲尚未忘记他时,问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你父亲说,水寒原是你家的仆人,在你家呆了有十年之久,原本是从不开口说话,你父亲也是那不久前才知道他竟然会说话,且还会很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些奇异之事,比如水寒容颜十年未有丝毫更改,一直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你父亲说他的来历很奇怪,据说是你祖父初次来龙月探山时,在一个极隐蔽的深水寒潭中发现的,当时他眠于水下,浑身冰凉,却又没有死去。就是因这个缘故,你祖父给他取名水寒,便于称呼。可既然他可以十年未老,那在那寒潭里究竟呆了多少年,又有谁知道呢?”
寒潭?这一下,差点又把庭羽的下巴给惊掉了!
他迅速想起不久前他和玲珑在山间看到的那一个无忧寒潭!当时他亲眼见到潭水中有一个似有似无的幻影,那身影确实是有几乎像自己!对了,当时那幻影确实是一个白衣金冠的少年,悬浮在水中!庭羽忙转脸看向那最大的一幅画像!
天呐,那一身装扮,简直是一模一样!
庭羽已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背上的汗毛已根根立起!他不由得连连喘了两口气,却没有向千叶友雄说起这个,只是问道:“关于这个水寒,还有更奇怪的事吗?”
千叶友雄自然看出庭羽此时这一问,已与之前不太相同,也许他已经相信自己所说,于是道:“有,你随我来。”
说着,他再度起身,庭羽也赶紧跟着他去。两人经过几处走廊,打开几重门,忽然来到一处雅致亮敞的花房。这里造得十分精美,房内列了一盆盆的花,正吐芳斗艳,开得好不欢畅!房顶则是由半透明的琉璃瓦盖着,白天的时候太阳从顶上照下来,使要比外面明亮温暖许多。
千叶友雄缓步走入花丛中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方形如灯罩一般的纸盒,他轻轻地走过去,仿佛那盒着正熟睡着一个初生婴儿一般。
庭羽也跟着轻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向那盒中看去。却见那盒内并无其它,却只有一只蓝色的蝴蝶立在盒子中央,竖着一对蓝色大翅,一动也不动。
庭羽一脸不解,看着千叶友雄。
千叶友雄轻轻地道:“它还活着。”
一只蝴蝶活着,又有什么奇怪的?庭羽心中忍不住想,这想法也写在他的脸上。他不解地看着千叶友雄:“这种蓝蝴蝶,我们岛上有千千万万,一点都不稀奇啊!”
千叶友雄却只是缓缓地道:“或许吧!可这一只,却是你弟弟妹妹出生的那一年,我从你们家带回来的。”
庭羽的下巴再一次忘记合上去。恪文和小昭都已经十七岁了,这么说来,这只蝴蝶竟然已活了十七年?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