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谷是帝王谷通往西域、北方大漠的交通要塞,也是帝王谷辖地北面的屏障,地势显要如咽喉,两山之间设了一座关楼,平日里由帝王谷亲派的两位师叔带领山下数百人把守。
这一次西辽人来势汹汹,带了八千铁骑冲关,想进谷来抢夺帝王谷的马场。守关兵将死伤惨重,情势紧急,守关师叔飞书送报,帝王谷立即招集谷内同门下山援助守关。
帝王谷虽然师叔弟子们总共也不过百余人,平时看着也谦和淡泊一副文人样子,打起仗来却人人骁勇,几乎个个能以一挡百,接到信报一点都不慌张。谷主辛无极考虑到众弟子已经学有所成,也到了该亲历征战的年岁,便命众师叔带领全部弟子下山。
平日的学习里,众弟子技艺已然精湛,但还是首次上战场。师叔们担心弟子们受伤,给每人战袍内都穿上了秘银软战甲,整齐了头盔护具,各自分配了刀剑长兵,千叮万嘱之后,一行人便疾行下山取了战马,一路奔赴北山谷。
即近关前山头之上,他们看到山下关门已被攻破,战火连天,两军正在冲杀。只见周围群山素白,交战处却是一片狼藉,赤焰裹着焦木浓烟滚滚,黑甲染着红血泥淖遍地,关楼内外死尸遍地,冷风裹着血腥的气息刮遍群山。
众弟子初次见着这血肉淋漓的情形,想着马上就要在这山下以命相拼,个个心中难免有些发怵。
暂为首领的无憾师叔停下马看了一眼战况,回身向众弟子大声训喝道:“帝王谷众位族人听着,男儿大丈夫当誓死保卫疆土,我帝王谷以武立本,方寸土地都是先祖们血战得来,身为先祖蔽荫的后辈弟子,岂能容得这些蛮子踏在我族心血之上?能不能?”
无憾师叔大声喝问!
众弟子只得应道:“不能!”
无憾师叔又继续道:“当然不能!数百年来,还从没有哪个蛮子从先祖手中讨走过半点好处,今日我们与众弟子也要叫他们有来无回!听我号令,凡踏进关口的异姓之人,必死!”
众弟子在这激励之下也开始热血沸腾,齐齐回声应道:“必死!”
无憾师叔又喊:“犯我辛氏者,必诛!”
众弟子应:“必诛!”
此时,弟子们其中一些也是平日演练习惯了,早就盼着有一天能真刀真枪地拼杀一回,顿时已没了胆怯。
无憾师叔开始分派人马:“情势已急,请十位师兄为先锋,务必冲散敌军铁骑队形,堵住关门!”
左边便有十位师叔出列,手提长兵,搭下头盔上的恐兽面具,纵马冲下山去。
无憾师叔又道:“再请十位师兄,领十五名弟子紧随先锋,务必夺回关楼。”
又有五名师叔出列,伸手一点拨左边的弟子,庭羽、文煦、文宣等人便一齐纵马出列。师叔道:“众位弟子,我们先骑马跟在师叔后面冲阵,长兵开路,遇敌便杀;到关楼下用轻功和飞索上楼,以短兵相搏,一刻必可夺关!你们都有宝甲面具护身,有十年习武之根基,有帝王谷列代祖先庇佑,只要无畏无惧,定能所向无敌,勇慑番军!走!”
说着,师叔一掩盔上面具,举起手中长枪冲将下去,前面一排的弟子随后跟着冲了出去!
后排的庭羽强压一颗咚咚乱跳的心,深吸一口气,也拨下面具,这时身边的辛文煦转头对他道:“文昭,小心行事,多加保重!”
庭羽从面具后看着他微笑着的脸,点了一下头,道:“你也是!”说着握紧手中长枪,一抖缰绳,胯下黑马纵身便腾跃出去!
那时,山下已杀得混乱一片,白雪被踏入泥泞,鲜血渗入污浊,刀枪相碰,人吼马嘶。西辽契丹兵皆是黑衣黑甲,人高马壮气势凶狠,帝王谷前来援助的众人则为银甲白袍,个个轻灵迅疾,如白色幽灵一般自山上冲入阵中,刀无声剑无影,银枪短箭,例无虚发。
原本已取上风的西辽军被这几十道白色一顿冲杀,顷刻间数人落马,立时阵形散乱!
作为第二拨的庭羽到达阵前时,西辽军正值慌乱之际,出手都仓促不已,前头师叔们就如割草一般削出一条血路,大半挡在去路上的西辽军都被一枪尖划断咽喉,死得十分利落,所到之处只见鲜血如箭一般四处喷溅,后面弟子便正正冲杀在这血雨之间!
血如细雨,喷洒在身上。
即使在这杀阵之中,庭羽也能清晰感觉到血溅在身上,他心底本能腾生出一阵厌恶,却无暇去顾及。眼前仍有十几个西辽军侥幸未死,正挥着刀冲向了他们!
前排的师叔们大喝:“后面弟子清场!一个不留!”
听到这命令,庭羽及众弟子一声应喝,纷纷提起长兵,向逼近的敌军出招。
庭羽几乎是在师叔们喊出的那一刻就提起了自己的长枪,他跟前已有两个西辽兵正朝自己冲来,一人使矛一人使双弯刀,看身形两人都是自己的两倍有余,且须发满脸,怒目圆睁,张口边喊边冲,看着真是万分狰狞!
庭羽来不及多想,足尖踏稳了马镫,缰绳撒手,内里一运功提气,双手握枪向右用力一挥,狠狠地格开了刺向自己胸膛的粗矛!
待那长矛还没回转,庭羽已从容回手,一枪对准那人左胸口扎了过去!那人一声惨呼,长矛撒手向后倒去,瞬间跌落马下,再不动弹!
庭羽大概一辈子也形容不出第一次将枪尖扎穿对方皮甲、扎进对方胸膛时传来的那种感觉!
他没有时间去回想,因为两片白影带着风声已经从左侧削向他的头颈,庭羽连忙身形后仰闪避,刀锋带起风声,忽忽两下从脸前划了过去!此间稍有迟疑,即使有面具护着,他的下半辈子也要与自己的鼻子后会无期了!
黑马霹雳也见到敌人已近身,不等庭羽发号施令就载着主人向右横蹦了两下,这给庭羽让出了还手的距离,他看准持刀之人再度抢近,收枪之时便横着枪尖,往他咽喉处一送一划,那人顿时如泄了气一般刀就垂了下去,颓然坐在马上不动了。
庭羽见他如此,瞪眼看着,不知是何缘故。
却只见那人被坐下马一颠动,头向后一仰,身子却还直着,脖颈间露出红白相间的碗大伤口,几股血柱从中冲天而起,足有丈高!
庭羽这才明白自己刚刚那轻轻一划,锋利的枪尖竟已将此人大半个脖颈割断!
杀声厉,血雨飞!
片刻之间,庭羽便已取了两人性命!
从容避开这冲天的血雨,他发现自己出奇地平静。没有害怕,没有颤抖,没有兴奋,没有难过,只有厌恶。
他也没有停留,周遭的喊杀声催着他继续往前冲,踏着那些残破的流血的尚且温*软的尸体。
庭羽的杀伐之路由此开始!
那一刻,他不知道别的师兄们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回不了头,也注定只有无尽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