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煦震惊地看着庭羽手里的这个孩子,问道:“这是谁?你怎么会……会有个婴儿?”
庭羽笑着回答:“我妹妹,我可爱她了!”说着,他将脸贴在小目的额头上,双手抱得紧紧的,又玩弄着小目的手。
辛文煦从惊讶中恢复过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是两日来他见到的最放松的庭羽,忘记了身处陌生世界,仿若身外无人无物。而庭羽脸上涌现出的那种神情,他和众弟子都从未拥有过,那就是幸福!
辛文煦注视良久,突然问道:“是亲妹妹吗?”
庭羽笑着点头:“嗯。”
辛文煦道:“这么说,你是有家的孩子……”
庭羽点点头回答:“嗯。”
此时,却见青玉大师忽然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人:“两位弟子,谷规第三条是什么?”
辛文煦和庭羽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两人大骇,辛文煦直接就跪下了,惊慌地道:“无根无往,无来无去!师叔,我们错了,求求您,不要告诉大师父!”
青玉大师已经站了起来,向他道:“知道就好!”又看向庭羽,严厉地道:“谷中已对你网开一面,你怎可得寸进尺?”
庭羽的心跳都吓漏了,木雕一样立在当场,看到文煦跪了这才跟着跪下:“师叔,我再不敢了!”
青玉大师道:“若你记不住这条,不顾自己生死也罢,我也不必顾这孩子了。”
庭羽吓得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和文煦二人齐齐跪倒磕头在地:“弟子再不敢了,请师叔息怒!”
青玉大师这才缓下脸色,淡淡地道:“下不为例,万望谨记。起来吧。”
两人余悸未消,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才敢起身。
青玉大师从庭羽手中接过小目,对他道:“往后除了谷主许可,你不可私自来此见孩子,明白吗?”
庭羽听了心中五味杂陈,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低头应允。
青玉大师道:“你们回去吧。”
庭羽悄悄地又望了一眼小目,不舍地离开医馆的药房。
两人都出好远都不敢作声,直到走到一处回廊,看了看四下无人,辛文煦才停下来,对小声地道:“我们还以为你是无父母的孤儿。”
庭羽却牢记着刚刚青玉大师的话,再不敢就此多说一句了,他连忙阻止道:“师兄,求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他咬咬牙,“我也不想再记起从前的事,以后我就在这里了。”
辛文煦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吧。”
说着两人便去膳房。
经得这一天的事情下来,庭羽是又喜又忧,看着眼前满满的饭食,他又再一次坚定了:无论如何,要在这里呆下去;无论多难,他要学好武艺。于是他大口地吃了起来,即使那些平日里他最不爱的浓腻的荤食,也毫不犹地吞了下去,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有新的难关要过,身体太弱是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
为了那样弱小的小目,他怎能轻易就被打倒?庭羽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努力吃完所有的食物,跟上辛文煦去了弘文馆。
这一晚的功课是研学医理,其他弟子已学了两年了,负责教习的师叔把之前给众弟子学过的书一齐给了庭羽,庭羽数了数大约了十二本。
辛文煦笑道:“这可有的学了。如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庭羽感激地看着他,道:“师兄,你对我如此照顾,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辛文煦微笑道:“好好学,一个月考核以后,还能看到你在这里就好。”
一天下来,庭羽发现帝王谷的弟子的学习相当繁重,练完一拳也不得休息,晚上还有继续学习一个半时辰。
在这学习的空隙里,辛文煦也总是告诉他一些事情。比如除了下午习武练功的时间比较固定,早上的功课有时是跑步,有时是练桩;上午分别学文史、阵略、精算、礼学,四天轮流;晚上是棋局、琴艺、医理、玄机等轮流学习。
众弟子忙于研文习武,谷中对于仪表举止又要求特别严格,弟子们互相之间极少打闹玩耍,性情平和守礼,一群人规矩安静得像是一个人。
沐浴更衣之后,大伙儿只着麻质睡衣在床上整理,准备睡觉。辛文煦照样又将铺盖搬到庭羽边上,庭羽则躺在被窝里抱着拿来的医书,抢着熄灯前的点滴时间在看,他要快快地赶上众弟子。
这时,辛文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抬手拍拍庭羽的枕头,漫不经心地道:“瘸子,起来说话。”
庭羽忙坐直身子,不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话。说实话,庭羽已在心里想过一万遍,从棋馆初次见到这辛文昭到现在,他真没想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辛文昭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在针对着他。
辛文昭轻蔑地看看他手中的医书,又翻翻白眼看看庭羽,撇着嘴道:“明晚是棋课,你我再对弈一番如何?上回我是这个不小心让你钻了空子,这回我定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庭羽心里一松,原来就这个事。于是他点点头,“哦”了一声,以示答应。
辛文昭似是不太满意他这举动,道:“啊呀,你还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打哪来的野小子?要叫师兄!”
这时辛文煦坐起来了,道:“十八弟,现在是歇息时间了,随和一点也没什么,倒显得亲近。”
辛文昭转而瞪向他道:“师兄,我现在叫辛文昭,按谷中规矩,取名之后无论大小均以师兄互称,新来的小子不懂,你还不知道啊?”
辛文煦懒得和他多说,伸手一拨他的肩膀道:“得了,睡你的觉去吧!别在这站着了。”
辛文昭倒也没再执着,昂着头,一脸傲然地走开了。
辛文煦和庭羽复又躺下,小声对庭羽道:“别理他。他年纪小人又聪明伶俐,师叔们不知多疼爱他,所以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的棋艺也真是好,棋课的时候,我们都只能互相对弈,独他一人能跟师叔连抗三局不输。昨天你赢了他一局,可把他气坏了。”
“哦,原来如此。”庭羽道。
这时灯火熄灭,庭羽收起书放在脚边的柜子上,躺下来,望着窗外昏暗的灯火。不一会儿,周围传来众弟子的细细鼾声,庭羽想了想小目,很快也累得睡着了。
他在帝王谷的第一天,就这么高高低低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