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羽顿觉有了救星,连忙站起来,满怀希望地对这些衙役道:“刚刚有几个小叫化抢了我的银子,官爷能帮我找找他们么?”
一个衙役答话道:“这城里的小叫化多了去了,你叫我往哪儿找?爷没空!”说着从边上一炒货摊上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往前走。
庭羽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道:“求你了,没有银子,我和妹妹就得饿死在这里了!”
那衙役立即甩开他的手,大骂道:“松手,脏东西!你饿死在这里是你的事,官衙不是为你家开的!”说着将手中瓜子扔向他,和同行的说着一些骂人的话又离开。
庭羽惊怒,道:“难道你们官府就真的见死不救?光天化日有人抢东西你们也不管么?”
他这一说,那几个衙役都回过身来,狠狠地道:“说了爷没空,就是没功夫管你这闲事!”
另一衙役道:“你这臭要饭的,要死也别死在这街上,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这话一出,庭羽瞬间想到被禁锢的龙月岛,离散的母亲,死去的丁澜,全部冲进他的脑海。一时间他满腔委屈愤怒,吼道:“我要是有家可回,还会来这里么?”
也许平日从没有平民敢对衙役这么大声说话,那几人竟然愣了一愣,一人冲上前来劈头盖脸地扇了庭羽几耳光,直扇得他鼻血横流,跌坐在地。那衙役还狠狠地道:“臭小子,老子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抱的这娃儿份上,非打断你一条腿,马上给爷爷滚出去!”
说着几人连拖带拽,拖离了这条街。然后其中一人一直将他拖到城门郊外,扔在田间一条水沟边,朝他肩背上猛踢了几脚,道:“给老子小心点,别再回来,爷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
庭羽倒在地上,像只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生怕他踢着了小目。一阵拳打脚踢后,那人离去。庭羽抱着哭到睡着了的小目,就躺在这荒野田间,看着头顶灰色的天空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任收割了的水稻茬子扎痛他的全身。在这个下午,庭羽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绝望,而又一个刺骨寒夜即将来临。
默默流泪了许久,庭羽坐了起来,在沟里用手捧了些水洗脸,用袖子擦干净水和血迹,拍掉身上的泥印子。他忍痛站起来,抱着睡着的小目,一步一挨地走在野地里,他得趁在天黑前找到一些吃的,还要找个安身的地方。洗了脸,饿了许久的他,敏锐地闻到了炊烟的味道,他循着这味道摸索着走进了一个山坡,发现有一点点昏黄不定的光线从坡里一片密林中透出来,他欣喜地往前跑去,又是一顿跌跌撞撞。
终于来到这光亮前,庭羽看到那是一间低矮小破屋子里发出来的,这是一间用草和泥浆铸成墙壁的屋子,风吹雨淋了多年,已破得不能再破,前面没有门板,屋顶破了一半,另一半也只是茅草盖着,摇摇欲坠。屋子的中央有一个坑,里面生着一堆火,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照明灯火了。庭羽原想敲门来着的,现在却无门可敲,于是他站在门口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喊了两声,却见角落的阴影里一阵响动,一个枯瘦的身影从阴影中扶着墙壁挪过来,庭羽有些害怕,但他回头看着黑夜中的深山,觉得还是愿意呆在这团火光中。待这身影走近了,庭羽看清这是一位老婆婆,她已老得不能再老,驼着背,似雪头发凌乱纠结,脸上皱纹叠着皱纹,衣着得也破旧单薄,丝丝缕缕地挂在佝偻的身子上,和庭羽身上的也差不多。她看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站着的庭羽,高兴地道:“啊哟,我的大孙子呀,你来看我了么?”
庭羽连忙说:“不是不是!婆婆你好,我迷路了,天黑没地方去,想在婆婆这里借宿一晚上,可以吗?”
老婆婆听了,显得极其失望,喃喃地道:“我糊涂了,他们是不会回来的。”但看庭羽,复又变得高兴,道:“你进来,快进来,外面风大,冷。”
其实进到这屋子里,也是四壁漏风,只是多了屋中这堆柴火罢了。庭羽望了一眼,发现这俨然也不是个家样子,一没灶膛二没床,老婆婆就睡在墙角一堆厚厚的干草上,草上只有一堆完全不能称之为被子的破棉絮。
老婆婆很热情地叫庭羽在火堆边坐下,道:“孩子,你饿了吧?你先坐着啊。”火堆上方有个锅子,里面热气腾腾,老婆婆颠颠地挪着步子不知从哪找来个破碗,从锅里舀了些白白黄黄的一些汤汁来,带着歉意地道:“我这里也没什么粮食,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也只有这些红薯粥,没有菜了。”
庭羽连忙道:“你太客气了,老婆婆!我……我就不吃了,只是让妹妹吃一些就好。”说着将小目放在地上,轻轻地摇醒她,小目醒来仍是饿得哭,只是哭声已比白天小了许多,毕竟是没力气了。
老婆婆听到哭声,连忙放下碗凑近道:“唉呀,我当真是眼花了,你还带着个小娃娃啊!你吃着,娃娃我来喂。”说着她将粥塞给庭羽,又去角落里找了个碗和小勺子来,又舀了些粥,伸出枯枝般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目在火边看了又看,心疼地道:“唉哟,这孩子都瘦得脸上都没肉了!这才几个月大呢,这么小,没娘带着怎么行哦?”说着她抱着小目,拿勺子慢慢地喂起她来,她虽老迈,面对这个婴儿却似乎来了精神,手也没那么抖了。有了吃的,小目马上不哭了,张着小嘴儿拼命地吞咽到嘴的东西。老婆婆看着十分怜惜,问:“这孩子的娘呢?”
庭羽道:“我们和娘失散了,我这是去投靠别的亲戚,到了这里盘缠……盘缠用完了。”他不想在此刻说白天遭遇到的那些,连回想也不愿意。
老婆婆道:“怎么失散的?打仗么?”
庭羽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