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小目便粘在庭羽身边不肯走,晚上便在他房中睡着了。
段恪文再度溜到庭羽房间中来,支支吾吾心不在焉地说了一些话,又坐着发愣不肯走。庭羽见他举止怪异,也不点破地坐着,心中暗暗发笑:看你能绷多久。
恪文磨蹭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谨慎地问:“宁葭她还好么?我离开京城这么久,都没捎点消息给她,我担心她生我气呢。”
庭羽心中暗笑:果然不出所料。于是他回答道:“宁葭可是个好姑娘,哪里会生气?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恪文一听,道:“哦?是什么话?”
庭羽道:“她说她很好,比从前好。”
恪文听了点点头,道:“就这个呀?”他又问庭羽:“那你看她好不好?”
庭羽道:“她现在被接回来住在你从前住的屋子的隔壁了,你说呢?”
恪文听了便默然,叹气道:“看来不怎么好啊。”
庭羽道:“那你还不赶紧把你心爱的姑娘给救出来?”
恪文一听,满脸通红地急道:“我说哥,你别乱说啊!我跟她没什么的,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跟咱爹说了!”
庭羽见他这窘样儿,笑道:“鬼才信。还有,你的宁荻姐姐说,要是你敢忘了她妹妹,要扒了你的皮。”
恪文听了,顿时叫道:“她敢!叫她放马来试试,我爹是千叶庄主,我大哥是辽原的小可汗,我二哥是……江湖排名第三的镖师,要剥皮还轮不到她!”
庭羽听他越说越没边,赶紧道:“行了行了,我问你,赵宁葭不是生来就眼盲的吧?”
恪文道:“不是。我认识她时,她刚刚失明。”
庭羽道:“怎么回事?”
恪文愤慨地道:“是那个老匹夫为了让宁葭的娘交出一种毒药配方,她娘不肯。结果宁王一生气,就用药烟熏坏了宁葭的双眼。”
庭羽听得惊心不已,道:“这也太心狠,哪有这样的父亲?这可是他亲女儿呀!”
恪文道:“你不知道赵毕那个人有多丧心病狂,看起来像个人样,实际上就是个畜牲!对,就是个畜牲!”
庭羽冷笑道:“这点我倒是信。”
恪文咬牙道:“这种人活着就是一团祸水,我倒是想把他碎尸万断,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管他是不是大宋的王爷,大理的我照样修理!”
庭羽忽而他又想起一件事,问:“你可知道,你假装的赵世文其实真有其人?”
恪文吃了一惊:“有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从没人说过。”
庭羽道:“我是听说,除了赵世玉以外,他还另有个儿子赵世文,从小就送给别人了。”
恪文奇怪地道:“竟有这种事?把自己儿子送给别人养,又抢来别人儿子自己养着!这是玩的是哪一出?很好玩么?”
庭羽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道:“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个真正的赵世文。”
恪文道:“你找他做什么?他也许早就不认识那个老匹夫了。”
关于帝王谷的事情,庭羽也不便向恪文透露得再多,而这种处心积虑的谋划也不是年轻单纯的恪文一时能理解的。他便笑道:“斩草要除根嘛,管他是谁呢!”
恪文想想也是,道:“哥,你继续教我武功吧,我一定要把自己练得厉害一点。至少那打得赢高家那个死胖子将军,然后我要回京城去打败那个老匹夫,把宁葭救出来!”
庭羽笑道:“当然可以,你随时找我吧。”
恪文道:“不行,得等你伤好以后,现在娘不准我缠着你。我想跟你多说几句话,都要被她吼上半天,就差要吃了我!我是觉得你没回来时,我娘还挺好,你一回来,娘就对我就立刻变得秋风扫落叶一样,简直像后娘一样!”
庭羽听得只发笑,道:“这话你敢当着她面说么?”
恪文惊恐失色地道:“嗬,除非我有九条命,要不就是胆子上长毛了!”
说曹操,曹操就了。门房里的小丫环忽然伸头在门口小声地报信:“两位少爷,夫人来了!”
赵世文怪叫一声,吓得翻身下床,连滚带爬地朝露台上逃了出去。剩下庭羽坐在那里想:幸好这屋子门多,要是只有一个门,这孩子又要被抓个正着了!
入夜,蝶衣照例要来到各个儿女房间中间来看一番。这会儿也正好就到了庭羽的房间内,便看到庭羽正斜靠在床头,拿着一把扇子在给睡着的小目扇风。
蝶衣轻声地道:“唉呀,这孩子怎么在这里睡了呢?”
庭羽微笑地道:“娘,吵不到她的。”
蝶衣“哦”了一声,才想起小目不是一般的孩子,要用声音吵醒她是不可能的,她总是会忘掉了这一点。她道:“我把她抱回去睡好了。”
庭羽道:“不用了,就让她睡这里吧,反正这床这么大,四五个人都睡得下了!”
蝶衣道:“我这不是担心她在这里,扰得你休息不好么?”
庭羽笑道:“不会,她睡觉很乖很乖的。”
这时门房小丫环进来道:“夫人,二郎,欧阳师父和江公子来了。”
庭羽一听,道:“啊呀,是了,差点忘记了这两位还在咱家呢!快,快叫他们进来!”说着他便赶紧从床上起身。
蝶衣担心地道:“小羽啊,时候不早了,你可不要聊太久,注意身体啊!”
庭羽道:“放心了,娘,我没事!”
说话间,欧阳孟和江南已到了房间中,江南立即万分尊敬地道:“段夫人请放心,我们只是来看看小蓝的,不会打扰太久。”
蝶衣歉意地道:“两位,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失礼,可是小羽确实有伤在身需要休息,还请多多体谅。”
欧阳孟躬身施礼道:“夫人见外了。”
蝶衣起身道:“那你们慢慢聊。”说着与欧阳孟、江南两人别过,又吩咐了丫环送些茶水点心过来,这才离开了庭羽的房子。
江南愣愣地看着蝶衣离去的身影,回过头来便道:“小蓝,我有很要紧的事想问你!你、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庭羽在桌边坐下,随手拿了三只杯倒茶,也道:“我也有很要紧的事情要问你,你最好把耳朵给我掏干净了!”
江南忙坐在桌边,道:“我先说!原本我也有很多话要问,现在其它的我不问了,只问一件事。”
庭羽只得道:“好吧,那你先说。”
江南喝了一口水,道:“刚刚这个……真是你娘?”
庭羽听了眉头一皱,心想:这死色鬼肯定又要弄什么古怪了。于是一字一字发自肺腑地道:“废!话!”
江南却百思不得其解地道:“不可能啊,你娘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来?”
庭羽顿时没好气地道:“我算大吗?我上头还有个哥呢!”
江南道:“你娘到底多大了?”
庭羽谨慎地盯着他,小心地道:“你问这做什么?你问这合适吗?这就是你要问的?”
江南郑重地点头,十分严肃地道:“是的,我非常想知道。”
庭羽素来知道他的脸皮之厚和死缠烂打之功,想问到的答案非把你缠到死不可,于是直接道:“四十三。”
话一落音,江南“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板,大声地道:“不能啊!你娘看起来最多三十四啊!”
庭羽和欧阳孟都被他吓了一跳,幸亏小目双耳失聪,不然直接就给他吓醒了!
庭羽道:“我娘在一个叫春风谷的方呆了六年,那个春风谷十分奇异,四季不枯,花开不败,我娘在那里一点都没变老。”
欧阳孟道:“奇了。”
庭羽也道:“确实很神奇,我也想不通,有时间我还真想再去那个怪异之地,弄它个水落石出。”
江南道:“你们怎么又聊到春风谷去了?回来回来,我正在讨论你娘这等人间绝色、不老容颜啊!比我爹留下的那八房小姨太加起来都要漂亮!”
庭羽不悦地道:“喂,你说我娘美我也同意,可是你别拿你家那八个姨娘来比划了好不?那是我娘咧,堂堂镇南王夫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点儿啊?”
江南不平地道:“啊哟,怎么就不能比了?你还不是没事就拿我爹那八个小姨太开玩笑?她们也好歹有一两个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好不?”
庭羽立即大叫道:“过分了啊,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我知道你就这德性!要给我爹和我兄弟们听到了,铁定会闹出个龙月段家和苏州江家的大火拼!”
江南也大声地道:“拼就拼!还怕你不成?”
庭羽立即不无得意地道:“拼?呵呵,我们家男人可不少,你家就只有你一个啦!你打得赢吗?还嘴巴硬呢!”
江南拍着桌子道:“哼,真要打起来,我妹妹也很厉害的!现在你家里人无非就多几号人嘛,看把你能的!”
庭羽语气坚硬地道:“有本事你试试看?这事儿尤其别惹急了我爹,他一只手就够放倒你的!”
江南便开始捋袖子了,不客气地道:“试试就试试!去把你爹叫来,我跟他打!”
欧阳孟见这两人又跟狗一般咬上了,便把酒壶往桌上使劲一搁:“说正事,吵什么吵?”
两个剑拔弩张的人这才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