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呼出了一口浊气,刚才的“恐高”和从树上“自由落体”带来的“惊吓”,也被小姨几句话,安慰的“烟消云散”。于是,身子便不再软,亦有了些力气,暖暖撇了任红梅一眼,说道:“才不和某人生气呢。”
任红梅“哈”的一声,指着暖暖,对苏婉说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某人’‘某人’的了,还说不生气。你家宝贝能更‘口是心非’‘心口不一’一点儿么?明明是和人生气,还说……‘才不和某人生气呢!’”
她故意的,捏着嗓子,学暖暖说话。
苏婉听得掩口轻笑。
暖暖道:“是你故意找茬!”有小姨在身边,她才不怕这个女人呢。
“狐假虎威!”
任红梅瞪她一眼,“哼”了一声,嘀咕一句。
拌了几句,三人依旧在小林中耍。将林子来回绕了一遍,三人便在一棵树前停下。这棵树有一尺多粗,一根树枝距离地面有两米高,平行的延伸了出去——这是小林中,离地最低的一根树枝了。
苏婉指着树枝,问:“暖暖,敢上去么?”
暖暖看着那根树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敢!”
两米。
应该、大概、也许可以吧……
苏婉颌首,柔声鼓励道:“一定可以的,小姨送你上去!”
苏婉双手扶住暖暖的腰,便准备使力。
手,仆一摸到暖暖的腰,暖暖的身子便又是一软。
“等……等等!”
暖暖慌的叫停,苏婉便问:“怎么了?”
暖暖大松一口气,才道:“我、我还没准备好!我要准备一下……”
她心中明白——“高”是避不过去的。
她只能适应!
但——她真的发现,自己缺少那种勇气。
小姨才扶住她的腰,她便怕了——
那根树枝,可有两米高呢!
那根树枝,只有碗口粗细!
苏婉问:“要准备多久啊?”
任红梅道:“天长地久。”
暖暖瞪任红梅一眼。
这个“天长地久”也太埋汰人了。
不过,这个“天长地久”却并不无道理。
这世上用不存在“准备好”。
因为“完美”本就不存在。
长吸口气,暖暖心道:“准备是永远准备不好的,而且那也就是一根两米高、碗口粗的树枝而已,要准备什么?反正,掉下来,也不会有事……”这么一想,整个人也便轻松很多,不那么怕了。
暖暖告诉小姨:“我准备好了!”
“好……”
苏婉的双手一使劲,将暖暖一举,便送出去。
那一道力量,一出便收。
便像是腾云一般,脚下空空的,快速腾起,越是升高,腾空的速度便慢下来。一直到两米高的时候,速度便尽,整个人的势能亦达到顶点,静止下来。暖暖下意识的一伸脚,脚下一实,便站在了树枝上。
势能的尽头:脚在枝干上。
心“怦然”跳动。
双脚有些发软,腿在颤抖——但她稳稳的站在了树枝上。
是的——很稳!
如在平地。
这是她每一日勤勉的练功、修行的成果。
每一日不显的进步,潜移默化,却聚沙成塔、积小流而成江河,方有了这番表现。
才能站在树枝上如履平地。
她稳了一下心跳,低头看下去——小姨、任姐姐正在树下,抬头看她。地上的枯叶、树枝、碎石交错、斑驳,看着密密麻麻的,稍微有些眼晕。但那种害怕,却莫名的、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苏婉问:“怕不怕?”
“好多了……”
暖暖回答。
苏婉柔声鼓励:“真棒!暖暖,试着在树枝上走一走!”
走一走?自己可以么?
少愣了一下,她便心道:“走一走,就走一走,没什么好怕的!”
这般给自己打气,暖暖便尝试的迈一小步。
脚小心翼翼的探出、落下。
很平稳。
然后,又是一步,小心翼翼的,朝树梢走……
暖暖屏息凝神。
小心的一步、一步、又一步。
脚下的树枝已经很细,变得只有手臂粗,但暖暖却依旧走的很稳。
树枝承载着她的重量起伏,轻轻的摇晃。
“暖暖加油……”
“别怕……”
树下,苏婉、任红梅关注着暖暖,不住的鼓励、加油。
暖暖脚下的树枝,也越来越细。
树枝被压的起伏更厉害。
越是纤细,韧性越强。
这一根树枝足有四米多长,算上更细一些的枝桠,大约有五六米。暖暖便在大概三米多的地方停住了。
走到这里,便已经无法再走下去。
树枝太细了,细的只有大拇指粗,根本无法承受人的重量。
树枝更是被压成了一个向下的,二十度左右的小坡,不定的上下起伏。
苏婉问:“还能往前走么?”
暖暖的声音,薄薄的,有些颤抖,显然是很紧张:“太细了、晃的厉害,不能走了!”
任红梅道:“怕什么?我和你小姨都在下面呢,还能摔到你?”
苏婉也道:“没事儿,试试……”
“试试?”
暖暖试探的问。
苏婉点头。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暖暖不由心动!
经历了一人站在树枝上的那一种“平稳”。
从碗口粗的一端,走到了大拇指粗的一端。
由“静止”的平稳。
到“起伏”的平稳。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暖暖心中对于“高”的恐惧,便被这样的“平稳”一点、一点的瓦解,当她一步、一步的走出——走到细的、起伏的一端的时候,“恐高”的情绪便很自然的消失了。
人之所以害怕“高”,处于一定的高度,便会心生恐惧,双股战战,便是因为在这样的“高”的状态中,无所依靠,危机重重,无法把握自己。
而当“高”是处于自己所掌握、把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时候,“高”便不会可怕,人也就不会怕。
当她的身体、心灵充分的认识到后。
她自然便不“恐高”了。
现在,她便只剩下身在高处,那种开阔、新奇和振奋。
对于即将迈出的一步,亦跃跃欲试……
心,怦然,跳动。
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立于摇曳的枝上,上下起伏,暖暖却把握着平衡,很是安稳。她似乎和那种一上、一下的起伏,融为一体……她很小心的,一动不动,平静呼吸,用自己的重量压着枝条,等待着枝条静止。
细的枝条,压了暖暖的重量,须臾便停了。
它被压的更弯,成了三十度。
于是立足便有些困难了。
暖暖轻皱眉。
心道:“这样站都站不住,怎么走呢?”
任红梅道:“暖暖,你别不动。树枝儿那么细,你不动弹,它受不住重量的。你要动,把树枝荡起来,然后借树枝的弹性、上扬的力量行走……荡起来!”
苏婉道:“不行了。”
暖暖已经从细细的树枝上滑下来了。
然后便落在地上,很是平稳。
“呼……”
暖暖呼出一口气。
这一滑是意料之中的刺激啊。
苏婉把暖暖拉到身边,问:“感觉还好么?”
暖暖一笑,满是兴奋,说道:“小姨,我已经不怕高了。而且感觉挺有趣的!”
苏婉“恩”一声,道:“真好,真乖。”
暖暖笑。
苏婉道:“不过,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
暖暖道:“该走了啊……”
苏婉道:“是啊,该走了。要不然,就坐不到火车了呢!”
暖暖道:“哦。”
“走了!”
苏婉一拽暖暖的手,示意“要走了”。
任红梅将暖暖另外一只手捉住,走在另一侧。
出了小林,便是陡峻的山坡。
三人便开始上山。
苏婉、任红梅二人,一人抓着暖暖一只手,带着暖暖往上爬。八达岭山峦险峻、雄浑,但对苏婉、任红梅二人来说,却算不得什么。陡峭的山坡、地势,在二人脚下,和平地几无多少区别……
只是花了些许功夫,三人便到了长城脚下。
巨大的砖石垒砌的墙盘踞山脊,站在长城之下,人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渺小了。
暖暖用力仰头……好高啊。
她不由问:“怎么上去?”
话一问出,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小姨可是会悬浮的,比什么金庸的“左脚踩右脚”都要厉害;任姐姐虽然不如自己家的小姨,但那也是相差无几的。区区的三层楼高度的墙,算什么?
果然,任红梅听的一笑,说道:“当然是直接上去!”
但见的任红梅纵身一跃,身体腾起,双手手指弯曲,勾进砖头之间的缝隙里,手足并用,灵活的像是一只壁虎,迅捷的如同闪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一翻身,上了长城之上。
任红梅左右观察一下,俯下身,对苏婉、暖暖说道:“没人!”
“来,暖暖,搂住小姨的脖子,抱紧了……”
苏婉张开胳膊,让暖暖搂紧脖子。而后她便一手箍住暖暖的腰,将暖暖紧紧的贴着自己,暖暖背着长城,便忽觉诡异,似乎周围的光线稍微暗了一下,而后眼前一晃,竟然就看到了长城的垛子。
这……这就上来了……
这一切,真的是太过于迅捷,太过于不可思议了——暖暖不知道这一瞬间的过程,但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一个刹那,移动的不是她和小姨,而是整个天地。仿佛,她们才是天地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