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恒等人来到亦禅身边,看到黑暗中静静躺着的一颗蛋,又看到那跪在地上号啕痛哭的亦禅,心中黯然,他们终于明白同自己作战的巴蛇,只是一个为了孩子而拼命地母亲,为了保护好自己
的血脉而露出利齿的家伙。而自己一群人,却是群没有弄懂任何情况就来到人家,给她们带来灭顶之灾。
仔细想想,几次来犯,都是先由自己一方采取攻击,巴蛇从没主动进犯过。
好安静啊,因为心中的惨淡,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好吵闹啊,因为头上的风雨,没有一点停息的征兆。
像是老天的嘲笑,一声一声,砸进人的心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禅慢慢的站起身子,只是那忽悠的样子就好像随时会倒下一般,看到亦禅这般惨状,众人无不心中慨叹,这少年英豪,但愿不要就此毁了啊。
亦禅刚刚灰暗的双眼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即使是在倾盆大雨之中,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他摇摇晃晃的走向范恒,明明只有几丈的距离,可他就像走在泥潭中,走的那么艰苦。
他站定在范恒眼前,声音苦涩的说道:“范前辈,我心中有一事不明,还望您能指教。”范恒听他声音空空荡荡,毫无情感浮动,心下难受,不禁叹了口气。
他急忙说道:“快别这么说了,亦禅师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亦禅问道:“这次……这次来讨伐巴蛇,起因是什么,它当真从这里出去为祸人间了吗?”
范恒闻言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个……这……”当下言辞支支吾吾起来。亦禅心里一紧,想到当真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考量了一会儿,范恒像是豁出去了似得,老脸通红的说:“说来可笑,现下回想起来,这次行动的确有诸般疑点啊,只怪我道听途说,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就聚集了大伙做出此等蠢事,还累
的亦禅师弟你难受,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亦禅心中急切,忙道:“请讲清楚些好么?”
范恒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说:“说到底,只是流言之中传出的巴蛇作祟,我等均没有亲眼所见过,事实上,我更是被一个姑娘所欺,便是连那流言也没怎么听过的。”
亦禅一愣,说:“姑娘?”
范恒点了点头说:“就在两个月之前吧,一个美貌如仙的姑娘找到了我,向我哭诉一家七口人为巴蛇所杀,那姑娘一颦一笑美艳无方,加之言之凿凿,实在不似作假,我看那姑娘可怜,一时
心软,就……就答应为她报仇。这才……”说完范恒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听范恒说完,一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不消片刻,又有几个人说见过这位美艳的姑娘,于是,一股凝重的氛围弥漫开来。
亦禅心中思量,只怕这一切和这个美艳的姑娘脱不开干系,那么,她又为什么这么做呢?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啊,啊,头好痛,想不通,怎么事到如今又多出来一个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明明下着大雨啊,可是这么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自己的心为什么就是冷静不下来呢?
远处,雷声隆隆,可偏偏在这山谷之中一声声打得回荡,别笑了啊,老天,你别再笑了啊。
然后,像是个木偶般,他拒绝了范恒他们的召唤,分别,就在此吧,不想再靠近这帮人了,从心底拒绝着呢。
一个人就好,他这么说着,一个人就好。那么,就一个人吧。
没有理会范恒他们临走前那痛心的眼神,在为谁痛心,是我吗,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忏悔一会儿,我就会变回原来的亦禅,嗯,一定可以的。
轰隆轰隆,雷声雨声依然陪伴着亦禅,纠缠着,不离不弃。偌大的山谷,只剩下亦禅和眼前的蛋,还有就是,巴蛇的尸体。
就在这里亦禅一动不动,安谧孤寂,享受着这份属于自己的孤独,等着时间的流逝,等着自己的回归,好久好久。等到雨声停了,雷声住了,黑夜来了,黑夜走了。
等到嗓子干了,腹中饿了,心里凉了,视线,模糊了。
再然后,世界黑了,意识不在了。
隐约里,好像清醒了过来,只是,浑身提不起丝毫的气力,便是想挣开眼皮,却也做不到。只感到额间传来丝丝清凉,鼻尖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撩拨得自己心底悄悄地,痒。
这可是,病了吗?啊,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病过一场了,此番下山,倒是经历了啊。不知不觉间,意识再次深深地消失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只觉得全身无力,好像就快散架一般,静静的躺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些力气,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头顶上的红木床顶,和旁边
落下的床帘。我在床上?嗯,原来是自己昏倒后被哪位好心人给救了,才带来这里啊。
正这样想着,他感觉有点口渴,于是慢慢的坐了起来,将手搭在床帘上,撩开床帘,哪里想到帘子外面有人和自己做着相同的举动,结果就是,两张脸的距离靠近到几乎可以忽略。一时间,
两个人就这么动也不动的看着对方,那眼睛,灵动有神,风采熠熠,像是深邃的湖,清澈,一眼望不到底。这双眼睛,自己见过。
咚咚,咚咚,心底传来的不正常的跳动声惊醒了自己,亦禅面色微红的坐直身子,一瞬间竟再不敢向前看去。几乎在同时,对面的人也站直了,她旁若无人的娇笑出声,一边伸手把床帘撩开
系上,随后静静的看着亦禅那副拘谨的样子,实在忍受不住,扑哧笑出声,青葱般的手指指着亦禅,人都笑弯了腰。见她这般模样,亦禅更加不敢出声,将双手和在胸前,不停地念着“阿弥
陀佛”,好让自己静下心来。
过了好一会儿,见那人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亦禅不禁苦笑,摇摇头说道:“这……紫苑姑娘,你别笑了好么?”
而那个姑娘,紫苑,这才抽抽搭搭停下来,说道:“臭和尚,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亦禅呵呵一笑,说:“怎么可能忘得了啊,我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你了。”
紫苑一听这个,脸上瞬间一红,却也不过一闪即逝,哼声道:“那都怪你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啊。活该你被我骗。”
亦禅语塞,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啊,自己骗人不说,反而说别人的不是。
紫苑见他不再说话,浅笑一声,普普通通的面容上神情一松,说:“本想尽快离开的,只不过,在洞庭山采药却看到你倒在山谷里,见还活着,就把你捡了回来。说起来……”她上上下下的
将亦禅打量了一番,直看得亦禅心里毛毛的。“还真是看到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啊,那条大蛇……是你杀的吧,看不出来啊,你和尚年纪轻轻的,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亦禅刚刚苏醒,本已淡忘此事,只是紫苑这一提,就像在他头上泼了盆冷水,让他从头冷到了脚。想到错杀的那条巴蛇,亦禅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禁开始浑身颤抖,双手抱起头,嘴角
发出痛苦的呻吟。
紫苑见他刚才还好好的,自己不晓得说错了什么话,就见他像个孩子一样哆哆嗦嗦的抖了起来,急忙做到他身旁,伸手将他揽到自己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梳理着他的伤痛,安慰着
他,过了好一阵子,他的身体渐渐归于平静,好像冷静了下来。
从她的胸口传来弱弱的声音:“那个……紫苑姑娘,我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以……放开了。”
紫苑见他好的多了,又听他这么说,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微微撅起嘴说:“嗯,真的希望我放开吗?要不这样吧,我再抱你一会儿,让你更安心一点。”
亦禅见她捉弄自己,急忙逃出她的怀抱,额头冷汗,连耳朵都通红一片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只是反复不断地念来念去,以求心静。
紫苑心中好笑,嘴上却不饶人,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救了你,也抱了你,这便宜都让你占去了,你不谢我,却一副受欺侮的模样,怎么说的过去啊。”
听到紫苑的抱怨,他冷静下来,心想的确如此,又回想起刚刚在她怀里的那种安心感,感到心中愧疚,急忙说:“实在抱歉,紫苑姑娘,刚刚多有得罪,救命之恩,无以报偿,有什么需要我
做的,你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定然全力以赴。”
紫苑听他这么说,当下环抱起双臂,右手食指抵着唇下,认真思考起来,明明是普通至极的容貌,这番动作却显得娇美艳丽,再加上她晶莹如玉的肌肤,衬托的犹如一幅画般。
半晌,紫苑一拍手叫道:“有了!”
亦禅问道:“什么?”
紫苑炯炯眼神一亮,问道:“你叫什么?”“法号亦禅。”亦禅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紫苑接着说道:“好,亦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护卫,直到我不要你为止。”
“哈?”亦禅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紫苑会提出这么个条件,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下山历练,现在回去也为时尚早,不如答应她,只为报恩嘛。
亦禅低头想了会儿,抬头看着她说道:“好,答应你就做你的护卫。”
紫苑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大喜过望,一蹦老高,大喊:“好哎!!”
身旁的亦禅见她孩童般的表现,淡淡的笑着,就是这个女孩儿,拯救了他的消沉,拯救了他的性命。
只是他并没注意到,这份期限……是,直到不要你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