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连忙重新检查房门,挂好安全链,还觉得不放心,又用椅子顶住,可还是睡不着。
第二天晚饭后,一肚子狐疑的何水水早早就躲进房间。好奇心驱使,她对夜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一心想弄清楚点儿什么。
空调机发出单调的“丝丝”声,她一会儿踱到窗前看看天色,一会儿跑到走廊里探听一下动静。
此刻,二楼走廊的尽头,老太太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里面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阴谋。
何水水的心止不住“噗噗”地跳了几下。她坐在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一个惊魂不定的女人坐在她的对面,看上去犹如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嗨!有什么可怕的?何水水埋怨自己道:说不定只是梦游嘛!
当她从惶然中觉醒,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想从里面把卧室门锁好,没想到看上去好好的门锁,一碰,竟松松垮垮的了……
怎么回事?门锁被弄坏了!
何水水的身体僵住,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还不确定的危险,此刻立即有了具体的形状,并从门外的某处一步步直逼过来……
对了,沙发!沙发!快点儿啊……她在心里对自己喊着,以最快的速度把一只单人沙发拖过来,牢牢顶在门上,才算松了一口气。
又怕又累,大口喘息的何水水,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反身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觉得是那样陌生而冰冷。
自从朱超民走后,她就越来越不喜欢这间房子了,尤其当她知道大黑猫和它的主人、奴仆,都经常肆无忌惮地溜进来,到处转一转,随意摸一摸的时候,就更加讨厌它……
空调声突然停下来,小楼里静悄悄,越发透着一种可怕的事情来临前的不祥。何水水在黑暗中坐着,感到耳朵在“吱吱”作响,她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美容霜瓶子,想摔碎它,弄出些响声来,打碎这种可怕的寂静……
看了看手中的瓶子,那是朱超民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润肤露,半透明的乳状物,那么温润、性感,让何水水爱不释手。
她看到了窗口的风铃。可惜现在外面连一丝儿风都没有,即使开了窗户风铃也不会响。
她下意识地用手反复拨弄着风铃,让它发出细碎的“叮叮咚咚”声,这声音像母亲摆动摇篮时哼着的催眠曲,何水水此刻那颗比婴儿还要脆弱的心,终于感到了一点点安宁。
倦意,潮水般漫上了眼皮,她想在床上靠一下。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兴奋状态的何水水,刚刚放松了一下自己,浓厚的睡意顿时就淹没了她。
醒来的瞬间,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轻轻地往老太太阿清的房间里去了,那声音非常小心,与她前些日子听到的不同,好像走路的人深怕不小心惊醒了睡着的人。
难道是个贼?
何水水伏在枕头上一动不动,耳朵伸得长长的。转瞬间,那声音突然消失了。
她忍不住悄悄爬起来,摸着黑把沙发挪开一条缝,从门口轻轻探出头去,发现阿清的门缝里似乎有一丝光线渗出来。
何水水突然强烈地想知道婆婆究竟在做什么。她把沙发挪开,一步步地往阿清的门口溜过去。
突然,那一线光亮消失了。她听到阿清房间里发出些轻微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慌乱地说着什么,声音很低,隐隐约约……
电影里歹徒挟持人质的情形,一下浮现在何水水的眼前,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敲门,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妈!你没事吧?
里面没有反应。何水水更加紧张,她用力敲门:
“开门!我是阿水!开门呀……”
何水水浑身绷紧,正要回头叫阿桂,只觉得脚下一凉,一个肉滚滚的东西从门下面“嗖”地钻了出来,狠狠地将她撞了一个跟头。
毫无防备的何水水趔趄着倒退了几步,摔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大黑猫就像完成了任务的杀手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水水摸到了电灯开关,一缕昏黄的灯光从头上洒下来,暗淡的走廊空空如也。老太太房间里没有任何声息。
扭了脚的钻心疼痛,使何水水寸步难行。
她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扶一下走廊的栏杆。不料刚碰到栏杆扶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听到“嘎吱”一声,那栏杆突然断裂了一截,带着巨响掉到楼下大厅里去了。
栏杆扶手断裂的时候,阿强正在朱家小楼里悄悄做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老太太阿清突然丢下阿桂,自己去了钟元寺,弄得阿强措手不及。当阿桂急急忙忙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已经快要超过交货时间。
阿强不得已亲自出马,按规定的地点、时间去钟元寺,找同伙的小和尚交货,可不曾想却与老太太、何水水撞了个正着!
这使越来越敏感、迷信的阿强感到非常晦气,他的心为此哆嗦了好几天。
做这一行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拿命去赌?阿强虽然不愿承认自己会输,可是他也不能不时刻提心吊胆,步步战战兢兢。
朱超民昨天突然打来电话,提醒他注意何水水的情况,说她近来情绪非常不稳定,绝对不能让她察觉到他们正在做着的事情!
阿强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办法分散一下何水水的注意力,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今天下午,他正为钟元寺的意外遭遇感到烦恼,又接到云南方面的通知,让接货。当晚,一箱东西运到了水东街,阿强只好连夜把东西转移进了朱家小楼。
深夜时分,他悄悄潜入朱家时,阿桂已经等他多时了。谁知正忙着在储藏室里安顿货物的时候,楼上却不合时宜地传来老太太的脚步声。两人慌忙蹲在地上,屏住呼吸,静待其变。
阿桂知道老太太晚上睡不着觉会在黑暗中到处乱走,可是她通常不会下楼来。
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回到房间去,讨厌的何水水又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她的惊叫声,楼上的栏杆就在这之后轰然断落。一楼大厅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又光又硬,可还是被沉重的木栏砸裂了几块。
阿桂慌乱中把阿强锁在储藏室里。她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何水水像木雕一样,正靠在二楼走廊的墙上瑟瑟发抖。
阿强虽然不清楚何水水对他暗中所做的事情知道多少,但他还是觉得这座朱家小楼越来越不太平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阿强在事后质问阿桂。
“阿婆说走廊栏杆被白蚊吃掉了很多,她让人拆下来要换新的,可是没来得及搞好……”
“天黑前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栏杆固定好?”
“我用一根绳子捆得好结实哩!”
“为什么又掉下去了?”
“我哪里知道?”
“我们要做的事,比阿水更重要,你不要糊里糊涂地惹麻烦!”
“我知道了……”阿桂翻着白眼看着阿强的凶相,一脸的委屈。直到阿强平静下来后,她的心情才轻松了一些,“你说,阿婆和阿水是不是在偷看我们的事呀?”阿桂想到了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别胡思乱想!”阿强嘴里这么说,却不由想起了阿素之死,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也许,朱家小楼又要发生一场灾难了。谁知道呢?只要自己的事情别出麻烦就好。
女人们的意气用事真是可怕啊。
阿强不住地在心里嘟哝着。
惊魂未定的何水水由阿兰带着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脚上韧带拉伤。
“没事了,回去多休息几天。”何水水对昨晚家里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医生也就只能泛泛地安慰她一句。
回来的路上,阿兰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小心地问道:
“那栏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何水水内心正在嘀咕,听到阿兰的话,不由得一愣:
“不要乱讲啊,我还没有搞清楚……”她从心里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在朱家的遭遇,自己能嫁进朱家,曾被多少人羡慕啊!绝不能让人家看自己的笑话。
“你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一旦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阿兰还有点不放心。
“哎呀,会有什么事呀?”何水水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惴惴不安。
回到家,两个工匠正在修理那半截断裂的栏杆,坏的已经换了新的,而且刷了同原来一样的深色油漆,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是她房间被弄坏了的门锁还没有修,似乎没人察觉。
何水水想起了曹阿巧的话,“上下楼梯千万要小心”,不禁心有余悸。
她真希望有人出来解释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可是老太太阿清却始终不置一词,只有阿桂嘟哝了一句:“当时我还以为屋顶塌了呢!吓死人了……”
何水水只觉得恍恍惚惚,好像一个梦。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地震一般的巨响,仍然在耳边轰鸣,似乎在提醒她,小楼里潜藏着某种凶险……
单纯的何水水,没料到朱家会有如此复杂的内幕,更没料到那凶险已经开始向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她只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暗藏着玄机,趁着老太太和阿桂不注意的时候,走过去推了推没断的那一段栏杆,试图找出它突然断裂的原因。也许是白蚁作乱?或是年代久远的关系?
一试,才发现,那看上去黑乎乎上了年纪的木栏杆,其实结实得很,以何水水的力气,推一下纹丝不动。
她不由得想起从老太太房门下面冲出来的大黑猫,那猛地一下冲撞。走廊很窄,如果她摔倒的方向正是朝着栏杆的,那后果将会怎样?
她不敢想了。
也许,阿素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