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朦胧地睁开眼睛,眼前一阵迷雾,黑乎乎的一片,想要起身,不过双手完全不听使唤。
真是……应该睡了好几天了吧,所以身体才那么虚弱,到这个时候,亚克雷尔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情况了。白天还是夜里?白天的话情况会更糟吧,几次尝试,麻木的双手都无法做出回应。放弃自己爬起的想法,转头扫视这四周的情况。
有点渴……
“唔……”转头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眼前晃悠,待看清之后,亚克雷尔忍不住想笑,不过虚弱的身体让他只能一个劲得颤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又是在搞什么啊……
巨大的香蕉型睡袋,上端直接连着屋顶的挂钩,裹在里面的女孩只露出了一张脸,如同吊在树上的虫蛹一般竖立地挂着。
打着补丁的小脸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看到安妮娜的小脸,亚克雷尔感到很安心,原本混沌的大脑也慢慢清醒起来。
“安妮娜……”微弱的声音,微弱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只是存在于大脑中的呼唤。
不过面前的香蕉……不,是面前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时间短暂的凝滞……
香蕉猛地一颤,少女似乎想要爬出来的样子,不过看起来仿佛是用力过猛,吊在顶端的绳子被忽然拉断,于是香蕉直挺挺的到了下来……
“咚……”很痛吧,亚克雷尔闭上了眼睛,想笑又觉得有些担心。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地上的香蕉如同毛毛虫一般扭啊扭,然后开始蜕皮。
穿着淡蓝色公主裙的少女终于如同蝴蝶一般蜕出了虫蛹,立刻活力四射。
“亚克雷尔,你醒啦!”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视线不动的少女跑到床边,左看右看,这才有匆匆忙忙地又跑到一边搬来一张椅子终于坐了下来,“感觉怎么样啊?”
“渴……”声音中明显带着嘶哑,亚克雷尔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了。
“哦…哦!”发辫跳啊跳的,如果其他人在场,必然会发现女孩明显的比前几天轻快很多。
干涸的喉咙经过了润湿,身体终于恢复了点生气,亚克雷尔转过头看去,身边的少女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此刻倒在一边安静地坐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担心亚克雷尔的身体状况,于是迟迟没有说话。
“呵呵……”看到安妮娜通红的额头,亚克雷尔微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很痛的知不知道?”安妮娜揉了揉额头抱怨起来。
“抱歉啊……这里,是哪里啊?”
“城堡啊……”
“你刚才怎么那样睡觉啊?不累吗?”
“那个啊,爸爸他不让我在这边睡,其实就是不让我把床搬过来,于是只能出此下策了,不过哦,睡起来很舒坦,佣兵们外出露营时,应该普及这种睡袋,想想看清晨珐玛珂城外的树上挂满了人脸虫蛹,一定很壮观。”
“呃……那种景象不该用壮观来形容吧,对了,我睡了几天了?”
“五天哦,现在是第五天的夜里了。”
“这样啊……”
“累了吗?”似乎是想起来刚苏醒的伤员不能说太多的话,安妮娜问道。
“没有……”亚克雷尔摇了摇头,因为是在晚上,“我觉得你有很多东西要问我吧。”
亚克雷尔感到自己身体的机能正很快的复苏着。
“恩……其实不只是我,爸爸说,一些东西很重要,所以一定要问你的。如果醒了的话……”
“恩……去告诉他吧,我没有事,我知道这些东西很重要,通知他们吧。”
“恩……恩~~~”有些矛盾地回头,其实安妮娜的本意是不想去通知其他人的,因为似乎会让亚克雷尔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不过既然他也这么说……
很快,亚克雷尔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虽然脸上几个伤疤尚存,不过身为一城之主的安必烈看不出半点受伤得样子,身手依旧稳重而矫健,要知道他可没有安妮娜的光系体质那强大的恢复能力。当他进入房间看到亚克雷尔时,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一些了,显然这两天的事情没少让他烦心。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安必烈话才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人家刚刚醒,看起来自己真的被那些事情搅得思绪混乱了。
“呃……”亚克雷人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必烈叔叔,您不必客气,想要问什么直接问我吧,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虽然对外来说,亚克雷尔是安必烈的义子,但其实真的让亚克雷尔来称呼,无论是他还是安必烈,恐怕都会觉得称呼“父亲”会很奇怪吧。
“好吧,亚克雷尔,很抱歉在你最需要休息的时候打扰你,不过事关重大,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搞清楚的。”
亚克雷尔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安妮娜也很安静地坐在了一边。
“我们受到袭击那天,一共有七名三代铠的敌人,总数上没有错吧。”
“恩,是的。”
“当时他们使用的是异能吧?那种奇怪的能力,长话短说吧,你是如何让它们失效的。”
“确实是异能,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它们过分依赖异能,我才能够找到机会,击溃他们。”
“怎么说?”
“他们使用的异能是有致命弱点的,尤其是对人异能是会反噬的,这一点看起来他们并不清楚,至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清楚。”自然这个时候,亚克雷尔是不会将自己黑化后解开某些能力那一段说出来的。
“不,异能有弱点是众所周知的,但所谓的弱点不是广义的弱点,所谓的弱点,只有精确到‘点’,也就是只有真正了解了某种异能,才能利用这种特点来反击,据我所知,因为这些东西很难考证,几乎就没有文献对异能进行过分类以及具体破解。”
“恩……”亚克雷尔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他当时一直以为在看到对方使用异能时,应对的方法是在书籍中看到的,此时想来,就如同那些过目不忘的炼金阵,是早已存在于大脑中的东西。又是达尔干留下的东西么?
“我和那个人学过一些关于某些异能的东西……”此刻的亚克雷尔,并不会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和达尔甘的诅咒联系到一起,或许这一刻,把只有安必烈知道的魔龙之翼搬出来解释更具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安必烈皱了皱眉并点头,算是接受了亚克雷尔的解释,“我要知道这种异能的具体破解方法,既然对方会出现一个异能组的七人小队,那么组成更大的团体也未必不可能,想象一下数十乃至数百人的三代铠异能组,与之为敌实在太恐怖了。”
“异能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能力,极个别人的身上才会出现。虽然异能很特殊,但触发媒介大多十分平常,一个正常的触感或许就是异能释放的引子。在毫无察觉中被施术,然后通过某个媒介引发异能,而当时的异能所触发的媒介就是‘痛’。”
“痛?”
“没错,施术之后,如果被施术者某个部位感到‘痛’,那么有这种感觉的部位就会被‘异能’摧毁,自然对方的‘痛楚’这种感觉并非凭空出现,在这之前需要给对方一个‘心理暗示’,诸如类似催眠的方法。当然,如果对方本身就受伤了,自然简单的多。”
“你是如何将屏蔽对方的异能的?……”
“应对起来说起来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大多数的人都一样,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些东西时,很容易无视掉很多的杂念,痛楚一旦没有被引导,那么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转移注意力?”
“恩,比如想一些事情,瞬间忽视掉身上的感觉。”
“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是的,主观上的方法确实会有很大的偶然性,这种方法是无法普及的,就我个人而言瞬间回到冥想状态并不难,毕竟经常看书时很容易进入忘我的沉思中。”自然亚克雷尔所述的那种方法自己做起来并非不可能,但实际情况却是他根本没有痛觉。
“这些东西经过记录之后就可以了,暂时不用考虑应对方法,或许矮人们能够制造一些炼金物品来解决这样的麻烦。”
“是的,他们一定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
“那么就剩下那奇怪的旋风……”
“没错,同样是异能。”亚克雷尔点了点头。
“这个怎么说?”
“这种异能是作用于物体之上的,而作用的物体必须满足是在视线内所能涵盖且单独存在的物体。”
“什么意思?”
“我来这么说吧,如果他要移动某个物体,这个物体必须是单独可以拿起,不连接其他的物体而存在的单独个体。碎片石块花盆这类都可以,但是树木则不行,因为它的根部是连接在土里的,地上的砖块也不行,因为它是镶嵌在地板内的。”
“原来如此。”这么一解释,安妮娜忽然想起了自己攻击时,对方做过一个踏地将石板踢起后向自己攻击的画面,原来当时对方如果不让那块石板离开地面,异能是无法直接作用在上面的,这么说只要己方注意好身边的环境,对方想要偷袭也未必那么容易,“不过好奇怪,亚克雷尔,当时对方用异能将一块石板向我攻击过来,我居然无法击穿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板。”
“恩。这就是异能的好处了。他看到的一个个体,那么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无论你用多大的力去攻击,哪怕是攻城炮,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真的是攻城炮,能够支持的精神力恐怕只有神了,也就是说,在一定的范围内,无论这块石板受到怎样的攻击,攻击点有多小,那怕是一点点碎屑,它也是不会掉出来的,只要他的异能作用在了那块石板上,相当于被异能定义为‘完整’的物体。”
“那不是无敌了么?”
“不,这反而是更容易破解的,对物的异能说起来并没有对人那样,施术有明显的优势,对方的异能作用在某物之上,那件物体才是受术者,而这受术者,其实是能够响应你的精神力的,哪怕你没有异能。”
“响应?”
“没错,只要你的意志力不弱于对方就行了,就比如安妮娜所说的打不坏的石板。其实当时只要你一直想着,‘给我碎掉’,或许最后你连碰都没有碰到,那块石板就碎了。同理,当时我就是用这种方法破解旋风的,想着‘还原成碎片’,这样最后就如你们看到的那样,其实因为对方当时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我才有那样明显的优势阻止旋风。”
“原来如此,这么说对物的异能完全没有用处了?”
“不,不可以这么说,只能说我们遇到的对物异能是最常见的一种,因为它几乎适用于任何独立的物体,但弱点也是很明显的,任何人都可以将其停止,精神力所作用的点太明显了。其他的对物异能往往只能控制一种特殊的物体,而这个时候其他人想要‘抵抗’,想要找到作用点基本没可能了,这就是异能保密的关键所在了,被别人知道了‘关键点’之后,那么异能就不再是异能了。”
“了解了,知道这些之后我就安心得多了。‘恐惧来源于未知’这句话现在才深有体会。”安必烈不由感叹,在亚克雷尔没醒之前,回想起那恐怖的异能,确实让人寝食难安,“不过这件事情依旧很麻烦,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毕竟已经牵扯到多个国家了,那么亚克雷尔,你好好休息吧。”
“恩……”亚克雷尔点了点头,看着安必烈走出了房间,此时中年男子的步伐显然轻快的多了。
“安妮娜。”
“恩?”
“很麻烦吧,叔叔需要处理的事情。”
“恩,因为最后杀死的那个家伙在白天时作为诺亚的使者与爸爸做过会面,但这次的袭击他们不但对我们下了手,而且将其他房间的各国使者都杀死了。”
“要打仗了么……主动挑起战争。”
“本来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一想到对方那种诡异的手法,爸爸也一直觉得很头疼。不过后来却发生了意外。”
“恩?怎么说?”
“诺亚否认了那家伙是他们国家派出的使者,而且出示了证据,据说那是半年前的通缉令,袭击我们的那几个家伙都在里头,这样一来,大家只能不了了之。这次的事件怎么看都是诺亚早有准备,连失败后的后手都留了。现在大家只能派出调查团,去诺亚调查那几个人的背景,看有没有疑点。”
“原来如此,看来突破点也很明显了,那个逃走的银甲女人。”
“恩,这两天城里一直都戒严呢,不过因为是祭典,又不能封城,要抓住那个女人实在是很难。”
“恩,这个女人是谜团最多的,能抓到自然最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异能者。”
“咦?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根本就没出全力。”
“对了,她对爸爸使用的能力,凝结水汽之后的攻击,水珠居然如同钢针一般。”
“我怀疑其他人的能力就是通过她来得到的,因为不管怎么看,另外六个人都像是外行。异能者是不该肆意使用这种能力的,否则做不到出奇制胜,这是异能者的禁忌。”
“亚克雷尔,这件事情之后,我才发现你很厉害呢,其实你有很多的秘密吧。”
“……”
“呵呵,不用摆出那种表情啊,其实我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傻瓜的,无论怎么看,大厅里的另外五个人全被异能反噬未免也太奇怪了,也许亚克雷尔很厉害,也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根本不像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么弱,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对我们不利的,既然没有跟我说原因,肯定是有苦衷的。”
“安妮娜……”亚克雷尔愣愣地没有说话,他能猜到安妮娜会知道点什么,事实上这次自己暴露出来的东西只要仔细追究是很容易找到马脚的,即便安妮娜这个时候向他追问,也在意料之中的,不过这一次,确实没有想到女孩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忽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个女孩,把一直憋在心中的秘密和她分享,茫然无助的未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是否是正确的。
不过这也不过是一个冲动而已,现在的亚克雷尔早已具有了同龄人所不具备的冷静了。
不可以……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一定会将安妮娜带入可怕的危险之中。想到了那个名为“教廷”的组织,那个几乎控制了整个大陆信仰、盘根错节的可怕团体,亚克雷尔立刻否定了和盘托出的想法。
其实或许这样更好,不用一味的向安妮娜隐瞒自己的实力,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一定的实力,这样自己也不用掩盖得太过辛苦。安必烈对外一定不会将自己暴露出来,所以这次在那些熟悉自己的人面前暴露一些实力对于以后处理一些事情更加方便,也能消除大家的一些疑虑。
“谢谢……”
“昨天,伊莉塔过来看过你了……”
“是么……”亚克雷尔倒是有些意外了。
“似乎是给爸爸汇报了一些情况,知道了那天袭击事件之后过来看你了,听说,城里死了一些人……没有公开消息,怕引发混乱,最近的警备除了搜寻银甲女人,就是加强警备,追查凶手了。”
“会是逃走的女人弄出来的事情么?”
“两件事件听说在时间点上是相同的,所以应该没有关联性。”
“这样就真的头疼了。”
“是啊,不过听说伊莉塔姐姐决定负责这件事情,所以大家也应该不会太费心了,另外还有阿特罗迪辅助的,对了,后来又来了两个教廷的人。”
“……”亚克雷尔皱了皱眉,平时很少将好恶放在脸上的男孩这次确实表现出了厌恶感。
并没有看到亚克雷尔脸上的表情,安妮娜继续说道:“似乎还是说那几件事情的,比如为珐玛珂城建光明教堂什么的,当然一贯的,被爸爸拒绝了,其实我也觉得有克蕾雅就可以了,虽然克蕾雅一直都没被教廷承认祭祀的身份。”
“哦,没有其他的事情吗?”
“听说,教廷的什么东西被人偷了,挺重要的,来的两个人是去找的。”
“这样啊,最近麻烦事情倒是真的多的。”
“哦,还有哦,那两个人说,教廷想让我去做见习圣骑士来着,爸爸说让我决定的。”
“那你怎么说?”
“自然是拒绝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我对他们所谓的光明神又没什么信仰,光系共通感什么的都是因为妈妈的原因。而且……这边才是我家嘛。”
“呵呵。”亚克雷尔点了点头。
两个人继续着对话,仿佛忘却了多天前生死一刻,少女趴在桌上,双手枕着头,眼神亮得发光,多数都是她在主导对话,似乎想要把那么多天没说的话一下子说完。男孩偶尔插上一句,很仔细地听着。直到时钟敲响,提醒着时候不早女孩该回去睡觉了,对话这才停止。
只是过了一会儿,女孩把香蕉上的绳子又扎了个结,挂在了屋顶上,这么弄了很久,女孩又像腊肠式地挂了起来。
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男孩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少女安详的睡相,一会儿之后也闭着眼睛睡了。
明天,会好很多吧。
只是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汹涌的暗潮正在珐玛珂城的暗中孕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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珐玛珂城钟塔顶端——
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塔顶,与圆月组成了一个奇特诡异的画面。
冷风吹起黑色的披风,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下方。
数十个黑影出现在了高塔周围,绿色的萤灯状眼睛望着塔顶,它们不断地嘶叫着,随后开始攀爬垂直于地面的塔壁,如同壁虎一般。
“啧,终于找到这里了,你的宠物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自言自语中带着戏谑的语气,随后男子没有理会,而是抬头望着星空与大地之间一层隐隐的暗金涟漪若有所思,那是珐玛珂城的“光之守护壁”。
悉悉索索的声响临近,他终于视线下移,望向了即将爬上的诡异生物群,随后站到了塔顶的边缘。
“真是,一会儿再陪你们玩啊。”伴随着无奈地语气,黑衣人对着漆黑的天空张开双臂,以脚为支点上身前倾。
一瞬之间视线颠倒变换,身体被地心引力牵扯着如同钟摆一般缓慢地倒向地面,迎着黑暗的地面开始自由落体,猎猎的风声中,他闭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种失重感,毫不在意面前急剧放大的地面。在身体即将落地前的瞬间,由黑水晶组成的巨大翅膀自背后忽然生出,宽达三米的羽翼以黑衣人为中心瞬间延展开来,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羽翼在夜空中发出难以忽视的光芒,如同突然间被定格,他就这样停留在了空中,俯视着地面近在咫尺的焦躁怪物,然后做了个鬼脸。
“长夜漫漫实在无聊,只能和你们这些怪物玩玩捉迷藏呢。”停留在半空中的黑衣人勾起嘴角,俯身一个瞬间加速,贴着怪物的头上掠过,身影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弧形的冰凌般光影,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引起下方焦躁的怪物群一阵骚动。
一只两只三只,丑陋的猫状怪物逐渐膨胀,变成了小猪般大小。然后如同被塞进被套的棉絮,一只只挤压在一起,成群结队,慢慢蠕动成型,一条条扭曲的经络如同盘曲的蟒蛇缠绕,心跳般地搏动间,泥状生物变成了一只三米多高的巨大甲虫,这个时候如果伊莉塔看到,必然会认出这是当初在她手里逃走的生物,只是有了操控者在场的这只怪物,比之前的更为巨大,力量也更强大。
巨大的甲翅撑开,直直地追向了还未消失的黑点。
如同射出的银色箭头,黑色的羽翼瞬间划过了夜空,珐玛珂城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山峦叠嶂间,一个细弱的吟唱淡淡的传来。
“萨尔兰斯,光明神的守护者啊,举起您的惩戒者之矛,给予亵渎神明的破坏者以最严厉的裁决吧,六照天光。”
“呃……为什么人品不错的我,敌人却有那么多?”黑衣人浮在空中,看着从乌云中破出的以自己为中心的六道光柱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说,魔法什么的最无聊了,打之前先告诉别人自己要出什么牌。”
“吟唱只不过是让对方知道怎么死的而已。”紫色的长裙飘舞,优雅的女子表情淡然地说道。
六道两米粗的光柱急速旋转,螺旋状向中央收缩过来,急速地旋转使其看起来就仿佛变成了一道数百米粗的巨型光柱,光柱所过之处草木都化为了弥粉,巨大的光柱间夹杂着不断调动的金色闪电,声势骇人。
慢慢合拢却毫无破绽的六道光柱最后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圆柱,而作为光柱中心的黑衣人自然受到了特别照顾,在“好久没照日光浴”的吐槽间黑色的身影被耀眼的光芒吞没。
重合在一起的光柱并没有因为吞噬了目标而有任何消失的迹象,之前的六道光柱又被称为“圣光囚笼”,有着巨大杀伤力的同时,能将敌人锁定在中心点,既是限制魔法,又是定位魔法。毕竟是被称为小禁咒的“六照天光”,前菜结束,接下来的才是主菜。
光柱与地面的接触点,如同熔炼了黄金一般,金色的光流向外溢出,仿佛有着无形的笔用金色的光流在地上绘制着图形,片刻之后,五十米半径的巨大五角星阵形成。
神圣的金色五角星阵的笼罩之下,半透明的巨大神像屹立在云中,身披黄金战甲,左手持枪,右手持盾,神情肃穆地望着下方,俾睨众生——
萨尔兰斯——光明神座下的首席守护神,众神器裁决之矛的持有者。
在圣教廷洗礼仪式中,受到萨尔兰斯神祗承认的人,能够使用七级禁咒六照天光召唤萨尔兰斯,赐予敌人以最强之矛的禁法之术。
虽然神祗系魔法在地上只不过是一个削弱无数倍的能量投影,但对于布伊莱斯大陆来说,这样的能量足以毁天灭地了,这类对军魔法用来对人,名为卡莲娜的女子一出手就是杀手锏,可见她对对方的实力有着相当大的顾忌。
“轰!”巨大的爆炸声中,长度达到上百米的实体长矛由云层中破空掷下,能量无处宣泄,作为承受点的大地无法负担强大的能量,土层如同波浪般向外扩散,环状的烟尘缓慢上升。
大地震动,鸟类惊飞,如同陨石撞击般的景象呈现在了卡莲娜的面前。
这就是承袭“月曜”之名,十二圣神官之一卡莲娜的实力。
烟尘弥漫久久未散,卡莲娜微挥衣袖,空气中一道金色的波纹扩散出去。
如同被利刃切开,浓重的烟幕瞬间消散。
入目的是巨大的“弹坑”中间,一个黑色的蛋状物体。
“果然是魔翼神罗,七级禁咒都对你无效。”看上去卡莲娜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魔法无效而表现出任何意外,“被世人称为六英雄的布鲁恩啊,难道邪恶已经蒙蔽了你的心智?”
蛋壳慢慢撑开,如同苏醒的天使,站在其中的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流离着金属色的黑色羽翼露出了真正的面目,那是长达五米的巨翅。
“这年头的小辈啊。”毫发无伤地拍了拍身上的黑袍,一脸无奈的布鲁恩摇了摇头,“怎么都是那么急性子啊,一动手就是放大招,教廷的老头没告诉你们要尊老爱幼么?”
“归还圣杯,教廷会顾忌您的功绩,不予追究。”
“呵呵,在这个大陆上,没有人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即便是教皇在我面前也一样。教皇那老头脑子有问题么?一个小小的神官就想来阻止我?他以为还是六年前德纳希尔在的时候吗?那种天才……”保持着高手风范,布鲁恩并没有把“连我都畏惧”这几个字说出来。
提到德纳希尔,卡莲娜身躯微微一怔,想起了多年前仰慕的那个身影,一时间有些失神。
“哦,原来不是一个人。”布鲁恩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意外。
“是啊,不是一个人。”顽皮的笑声传来,布鲁恩身边的一抹水雾瞬间凝结成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双手空握向前挥去。
一瞬间空握的双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银色战锤,在布鲁恩反射性地收缩羽翅的瞬间挥了过去。
“砰!”如同撞球,黑色的蛋被高高地击飞,显然身为六英雄的布鲁恩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是暴风骤雨般的撞击。
魔翼神罗布鲁恩,辉煌铠甲:幽耀皇帝,其最特别之处就是它的防御能力。免疫任何魔法攻击和物理攻击。这是其在经历辉煌战乱和“星之逆袭”之后流传至今的关键所在。
“知道吗?”看着在空中纷影连环,欢快地在各个角度浮空敲击着黑球的莉莉娅,卡莲娜淡淡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破绽的防御。”
黑色的球体被女孩连续击飞,完全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女孩如同不知疲倦地机器,高速的频率让布鲁恩根本没有撑开翅膀逃离的余地。
“战神祷言——啊,抱歉,忘词了。”莉莉娅吐了吐舌头,银色的战锤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投影,在瞬间爆发出金色的光芒之后,从上至下重重地击中了黑球,空气中扩散出了一层巨大的银色波纹,嘴中碎碎念道:“和你一样啊,我也讨厌冗长的吟唱。”
“砰!”振聋发聩的巨响传来,简单而直接的攻击造成的是比之前声势浩大的“六照天光”更夸张的深坑,女孩攻击积蓄的能量单从效果看来已经超过了“六照天光”了,当然,不仅仅是视觉效果上。
同样是冲击波的中央,相比于上一次的泰然自若,这一次的布鲁恩则狼狈得多,蹲坐在地上,左翼也折了大半,他的黑衣已经在攻击中支离破碎,露出了里面漆黑的战甲,紫色的流光在身上的楔形文字间流淌。
“你们不可能知道我的秘密,误打误撞?”淡淡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这一刻的魔翼罗神才发现,对于任何人来说,教廷仍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即便被奉上大陆至高的“六英雄”。
“两分三十六秒的极限,由魔法免疫转为物理免疫的极限时间。所以啊…”笑颜如花,卡莲娜露出了难得俏皮的笑容,“魔法吟唱有时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东西不是吗?”
这一刻,布鲁恩才意识到,吟唱小禁咒魔法原来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七级的禁咒足以使自己引起重视,开启“幽皇”免疫魔法,这让他可以面对真正的禁咒都泰然处之,但是“幽耀皇帝”有一个世人所不知的秘密,免疫魔法和物理攻击并不能同时存在,其间相隔两分三十六秒。而随后而来,那实力恐怖的圣殿骑士才是计划实施的关键所在,甚至能够使用神祗投影“战神祷言”。
失策了,一直以来得益于自己的秘密从来没有被发现,自己几乎被大陆的人们奉为“无敌”的存在。长期的安逸状态让他对任何敌人都十分轻视,错误的心态造就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任何的疏忽都足以造成死局,好在不是死局,也算是一个警示吧。长期的安逸,让自己的实力都难以增长了,如今的局面也未必不是好事呢,布鲁恩自嘲地笑了笑。
“魔翼神罗,布鲁恩阁下,教廷无意于为难您,只要您交出圣杯。”
“呵呵,老奸巨猾的老鬼果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呢。”布鲁恩毫无半点忧虑,笑了起来,“那个女孩是水灵体吧,完全隐身于雾气之中,是偷袭的最佳选择,再加上着恐怖的神祗投影,不过有些东西你们还没搞清楚哦。”
莉莉娅与卡莲娜,这是教皇所认为的,教廷能派出克制布鲁恩的最佳阵容。而结果来看,布鲁恩确实没有什么反击的机会了,因为当时莉莉娅的攻击已经让他负了重伤。其实如果不是莉莉娅的偷袭得手,在正面交战的状态下卡莲娜和莉莉娅依旧没有机会。如果布鲁恩有了警惕心,即便“幽耀皇帝”的防御能力完全被封印,其本身的实力依旧是大陆顶级的。所以这其实是一次完美的奇袭,而且这样的奇袭只有一次机会。
这个时候看到布鲁恩神情坦然,卡莲娜心中一股不安愈演愈烈。
随后,预感被验证了,那是一股浓重的令人厌恶的死亡气息。
黑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沉淀下来,一瞬之间浑浊的雾气爆炸开来,一个佝偻的人影出现在了当场三人的面前,随后是巨大的昆虫状生物带着振翅而来的剧烈轰鸣声出现。
第三方势力……
“傀儡师……”卡莲娜皱起了眉头,厌恶表情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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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克雷尔恢复得很好,等安妮娜醒来时,发现男孩已经起床做起了早餐。于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早晨,父亲、女儿和半个儿子坐在了一起。
“爸爸,在看什么?”平时并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安妮娜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可以通过父亲了解大陆最近一些新的消息,因为每次吃早餐时,父亲总是边喝着红茶,边阅读着最新的报纸。
“最近的报纸也挺无聊的。”今天的安必烈与前几天相比看起来愉快得多了,“看看,大概是哪国的公主看上了哪边的穷小子,写得跟小说一样呢。恩,这边说诺亚终于下雨了,饥荒大概能够遏制了,算是好消息吧。”
“这算什么好消息?饿死他们才好。”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安妮娜没好气地说。
“安妮娜,这样的想法可不好,对我们有恶意的是他们的皇族与政客,无论饥荒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们总是饿不到的。但人民是无辜的,我们要区别对待的,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安妮娜翻了个白眼。
“呃……”安必烈摸了摸额角还留着的疤痕,被安妮娜呛得说不出话来。
与前几天相比的话,今天的报纸内容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六天前的安必烈以及各国使臣被袭击事件,整个大陆几乎都轰动了,一度以为会失控到爆发内战的地步,弄得各处都人心惶惶,因为当年“辉煌战乱”的导火索便是诺亚国王的被刺。很多物资被闻风而动的商人控制,利用舆论疯狂涨价,颇有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诺亚居然主动让步了,虽然坚称袭击者是本国的通缉犯,但还是承担了大量的赔偿,甚至对于其后各国与珐玛珂结缔共同防御联盟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事件顺利的完结了。结局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算是虚惊一场,暂时结束了那场危机,所以今天的安必烈也格外的高兴。
“大人,阿特罗迪求见。”
“让他进来吧。”安必烈挥手向守备示意,而埃里克也默契地着手收拾起了餐具,安妮娜和亚克雷尔自然没有必要坐在这里妨碍公务,于是也起身离开了。
“安妮娜,后来茜丝娜呢?”斜度三十的朝阳,明媚而充满生机,男孩回头,印入眼帘的是美丽的少女披上了橙黄的彩衣。
“和老矮人回去了呢,没对他们说遇到危险的事情,免得他们担心来着。”女孩用灿烂的笑容回应着。
“恩。”
“下次去他们村子找她玩吧?”
“恩。”
“那个手环,以后我会多练习的。”安妮娜小声说道。
“什么?”白天的亚克雷尔听力不佳。
“恩……亚克雷尔你真好。”
“……哦。”毫无逻辑关系的对话持续着,男孩疑惑地抓了抓脑袋没有多问。
“虽然我不知道亚克雷尔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不过,我们去公会接些任务吧?”
“什么任务啊?”
“去东大陆!”
“啊?”
“那个当年辉煌战士战斗过的地方。”
“……”
“我……不想一直被你保护了,那天看到你那样倒下去的时候,真的觉得……”回想那天的情景
细弱的肩膀起伏着,安妮娜回想当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安妮娜……”
“其实我知道的,刺客联盟的事情……爸爸告诉我的。我……喜欢被你保护的感觉。”紧紧地抓着亚克雷尔的衣襟,多天前的恐惧与不安在此时发泄了出来,女孩歇斯底里地敲打着男孩的胸口,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衣服,“但是害怕看到失去你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安妮娜……”胸口的温暖如同潮水,紧紧地拥着女孩,在这个时刻,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也有了意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如果我更强点,爸爸也不会受伤,他也会有老的那一天的。”
“其实是因为敌人太强的缘故,不用太勉强自己。”
“我要变强,你会帮我吧?”
“恩,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沉默的男孩与哭泣的女孩沐浴在来自东方的阳光之中,神秘而令人期待的旅程就在前方。
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