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戴恩斯亲自上门来向布雷德先生赔罪,他发誓说他真的不知道多里安和加丽,以及布雷德先生的几位学生一同被征召了。
布雷德先生冷冷地看着他,说:“你们这些人的把戏,贝弗利山庄外的乞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戴恩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辩解什么。布雷德先生从他送来的口头通知中得知,这次计划的代号还是“1944”,后天上午从小莫兹比克港口出发。多里安和加丽去了纽约,他们需要用一天的时间完成手头工作的交接事宜。至于他的几位学生,已经被提前送到了小莫兹比克港口。
这个港口不过是一个小渔港,近年来才被政府接管,成为参观旅行的禁区。布雷德先生在港口刚下车,一个庞然大物就闯进了他的眼帘。那是一艘驱逐舰,尽管没有炮管,没有任何作战设施,但毫无疑问,它是一艘货真价实的驱逐舰。
“教授,这是一艘退役的老式军舰,不过,现在它要为我们服务了。”戴恩斯笑着说,“行动开始后,我将一直和大家在一起。”
布雷德先生在林城的引导下上了船,船尾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忙碌着装卸东西,或许是在安装通信装置。这是应该的,科考这种活动,除了安全之外,最需要优先考虑的便是通信了。他的“国际班”的几位学生,来自中国的安南禾,俄罗斯的朱罗诺夫,韩国的金颂杰,古巴的诺万特,本土的碧茵丽和朱莉姐妹俩,都站在甲板上。此外还有一些科学家,分别来自于环球科研所和国家科教中心,也算是老相识了。布雷德先生与他们打了声招呼:“伙计们!”——这种风度是必须要有的——“年轻真好,很抱歉,我迟到了。”
“哈哈。教授,早上好。”他们笑了起来,像僵尸一样,皮笑肉不笑。
“教授,”碧茵丽笑着说,“请你原谅,我们是主动申请的。”她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朱莉,姐妹俩研究生课程还没读完,尽管天资聪颖,但还不够资格参加这种实地性的远洋科学考察活动。
“既来之,则安之。”布雷德先生打趣地说。他很喜欢这几位学生,这几年,他们一直工作、生活在一起,除了假期之外,几乎没有分离过。“这是中国话,”他笑着说,“安南禾教给我的。”那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微微笑了笑,清秀的脸上带着羞赧的神情。尽管不爱说话,但他是布雷德先生最聪慧的学生之一,很多时候,他的灵光一闪,总能够给布雷德先生很大的帮助。当然,在此之前,布雷德先生对于中国人是有偏见的,这恰恰是纽约的一些媒体希望看到的结果。
戴恩斯派了一个人引导布雷德先生和他的学生们来到舱室。这间舱室近200平方米,两排办公桌分列两侧。卧室在舱室的隔壁,中间隔着一条两米宽的走道。布雷德先生让学生们分选好房间,在舱室里坐了下来。他有些担心多里安和加丽,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到。他催促那个引路的人找戴恩斯,但那个人回复说戴恩斯正在与地面指挥通电话。
餐厅在科考船的中部,他们在这里吃了早餐,并听取了国家地质局一位科学家的简报。他说本次科考代号为“1944”,具体分为三个小组:第一个小组由环球科研所的工作人员组成,负责柱状区域的地质勘探;第二个小组由国家科教中心的专家们组成,负责整个队伍与地面的通讯联系;第三个小组便是布雷德先生和他的学生们,在发现柱状区域后搜寻鉴定尚未被发现的原始生物。这听起来像是预备部队,所有工作的前提都在发现那片柱状区域之后,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们可以一直扮演游骑兵的角色。
布雷德先生自嘲地笑了笑,不管是在本土,还是在这里,他这个行当仿佛永远不受重视。然而,大多时候,又不得不让他们参与进来,因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知识界的权威。他们需要这些知识分子的参与,以便使外界更信服所有行动的合理性。
那位名叫杜文的科学家最后说军方派遣了一小队士兵,负责此次行动的安全工作,并承担物资补给的任务。另外还有几位随行的医生,都是出类拔萃的医学专家。直到听完这些简要的介绍,多里安和加丽才提着大大的背包,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
多里安的脸上有些不快,说道:“耽搁了不少时间,纽约的主管官僚习气太重了。”他来到舱室,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办公桌旁。加丽偷偷地笑着,冲布雷德先生挤了挤眼。布雷德先生知道多里安的脾性,这小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最厌烦那些没完没了的繁文缛节。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忍受那些虚浮的家伙几十年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这样的公务人员,仿佛这已经成为吏治的一种通病,好在时代是进步的,这种局面终究会有所改观。多里安一边喝咖啡,一边抱怨。布雷德先生面带微笑的倾听着,偶尔还轻轻地拍拍手掌。多里安抱怨了片刻,再也找不出新鲜的词语,才冲着大家做了个鬼脸。
布雷德先生休息了一会,走上甲板,跟他熟识的朋友聊了些闲话。那些科学家大多是他的旧相识,毕竟一起共事多年。杜文的小组里有几个生面孔,布雷德先生不以为意,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笑着转过了身。
“等一等,教授。”杜文叫道,他跟着布雷德先生走到瞭望台的拐角处,才低声说道,“你认得那几位伙伴吗?”
布雷德先生皱了皱眉,诧异地反问道:“那不是你的组员吗?”
杜文摇摇头,生气地说:“是我的组员,但不是我的人。”
布雷德先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更纳闷了。
杜文吐了口气,说道:“一个叫杜德贝利,一个叫范赛泽恩,其他几个不知道叫什么,一窍不通,连地表、地幔都分不清楚,真不知道亚当斯教授硬塞给我这几个废物干什么。”
布雷德先生笑着拍了拍杜文的肩膀,说:“也许他们想成为你的学生。”
杜文高傲地哼了一声,笑道:“我可不要这样的笨蛋。”他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瞪着布雷德先生叫道,“你带了一群小孩子干什么?”
“他们是我的学生,”布雷德先生笑着回答道,“可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杜文皱起眉头,说:“他们太年轻了。”
“我们也曾年轻过,不是吗?”布雷德先生很不喜欢杜文的口气,但他对杜文瞧不起年轻学者的臭脾气知之甚详,便不友好的顶了回去。
杜文耸耸肩,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布雷德先生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绕过拐角,看见船尾升起了一面颜色诡异的旗帜。那面旗帜通体翠绿,正中央绣着一个骷髅头,在呼呼的风中哧啦作响,显得异常恐怖。布雷德先生百思不得其解,问了问杜文的同伴兰伊,兰伊翻了翻白眼,说道:“谁知道,戴恩斯派人升上去的。神不神,鬼不鬼的,是什么旗子?”
布雷德先生越看越觉得这面旗帜像那枚骷髅形状的胶片,但戴恩斯刻意做成这么一面旗帜干什么,难不成他想冒充海盗?布雷德先生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起来,又盯着旗帜看了一会,慢慢地转过身子,回到自己的舱室里。
还没坐下,安南禾就满脸惊讶地问道:“教授,你看见那旗子了么?”
布雷德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嗯,看见了。不知道戴恩斯搞什么鬼。”
多里安笑道:“也许他心里怕鬼,所以做一面旗子,用来避邪。”
加丽撇了撇嘴,冷笑道:“我也觉得他心里有鬼。”
“别胡说八道了。”布雷德先生笑着打断了孩子们的争论,说道,“只是一面旗子,不值得费心思量。说一说你们的计划吧,我再重申一遍,这是科学考察,可不是游山玩水,你们必须认真地做一个探究计划。”
诺万特嘿嘿一笑,张着大嘴叫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哦?”布雷德先生好奇地笑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诺万特故作神秘的将食指竖在唇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哈哈大笑,布雷德先生忍俊不禁,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诺万特仿佛受了侮辱,板起了脸,一句话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