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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狭路相逢(3)

在队员们的心里,这不是什么大敌,这种小小的蜘蛛,一脚下去就能踩死几十只。戴着防护面罩,穿着防护服,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有恃无恐。但安南禾的心里却惴惴不安,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种黑豆蛛时,它们与藤蔓相互协作,迫使队伍沿着它们设定的路线行进;第二次对阵时,它们与石斑蛛联合起来,从河流的另一边迂回包抄。这两次对敌的经过给安南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认为这些聪明的小家伙会孤身作战,但它们的帮手,这一次在什么地方?

他看了看半空中不断飞舞的落叶,只觉得跳动着的心脏,似乎刚好跳跃在沙沙的声音上面。他安排着哈肖贝恩在队员们的四周撒了一圈刺激药剂,又在道路的上方设置了数处炸药,才要求队员们准备好火把,严阵以待。

前来侵犯的敌人果然就是那种小小的黑色蜘蛛,可它们爬到刺激药剂的前沿,便停了下来,开始绕着周围的花草和树木织网。队员们看着密密麻麻的蜘蛛不停地吐丝织网,才感觉到脊背发冷,原本的豪气和胆魄一瞬间被冷峭的山风吹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安南禾探出火把,烧断了外围的蛛网,百余只蜘蛛发出“劈啪”的爆裂声,死在地上。后面的蜘蛛毫不犹豫,立时爬了上来,修补被烧坏的蛛网。哈肖贝恩和诺万特先后伸出火把,烧坏了十多处蛛网,但蛛群不为所动,随烧随补,一直与队伍僵持着。

“它们这是干什么?”诺万特不解地问。

“防止我们撤退。”安南禾说。

“我们原本就没打算撤退,不是吗?”诺万特叫了起来,“我们要往山上去,它们织网有什么用?”

“它们不是你。”坎宁冷笑道,“没你这么聪明。”

诺万特嘿嘿地笑了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安南禾出神地看着通路的上方,叹了口气,说道:“前方的路,也不是好走的。”

诺万特没有再问,他已经用不着再问。通路的上头,出现了一连串火红色的身影。那些动物脑袋上的剑齿闪闪发亮,身旁的触手不停地伸伸缩缩,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剑齿兽。”多里安叫道,“是剑齿兽。”

“没关系,”哈肖贝恩勉强笑道,“它们的移动速度慢,我们应付得了。”

安南禾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剑齿兽,他赞同哈肖贝恩的观点。速度过慢,是这些凶残的家伙致命的弱点,只要队伍保持镇定,不给它们可乘之机,便不会造成任何损伤。然而,队伍位于通路的下方,剑齿兽只需要捂着脑袋,顺着通路滚下来,就可以安然无恙地逼到队伍面前。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可事到如今,除了祈祷这些大个子没那么聪明之外,再也无法可想。但安南禾明明知道,剑齿兽的智商很高,从它们驱役骷髅石怪中就看得出来。所以,指望它们犯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剑齿兽悉数站在通路的上方,距离队伍埋下的炸药只有十多米。它们没有发动攻击,静静地蹲坐在上方,像一群品行良好的食草性动物。哈肖贝恩和士兵们也没有开枪,此刻主动出击,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反而会让整个队伍陷入被动。蛛网已经结成,成千上万的蜘蛛正在向前推动阵线,迫使队伍向剑齿兽那边移动。安南禾接过刺激药剂,撒在蛛网上,蛛网上的几百只蜘蛛咕噜噜的滚落下去,挣扎了几下,便死去了。蛛群耐心地躲在蛛网后面,加固着后面的蛛网,沙沙的声音直直地钻进人的心窝里,让人头皮发麻。

每个人都知道,这样僵持下去,队伍迟早会成为俎上鱼肉,被这些精明的敌人一网打尽。安南禾无法可想,他的眉头紧锁着,仿佛在衡量坐守和突围的损失。剑齿兽突然站了起来,自觉地闪开一条通道,“轰轰”的脚步声像雷声一样,一道道震慑着队员们的心弦。在骷髅岛上,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两种动物:褐腹巨怪和山怪。可安南禾想不通,这种动物怎么会出现在列巴肯亚山的山底。但可以预料的是,不管来敌是谁,队伍即将面临损失惨重的结局。任何人,都无法扭转这个战局。

来敌从通路的另一边刚刚露出一小截身体,安南禾就知道了那是褐腹巨怪。尽管只有两头,却已经是队伍最不愿面对的境况。他们从阿尔利群山走到这里,见识过了千百种稀奇古怪的危险动物,只有这一种——只有褐腹巨怪,能让他们不自觉地胆战心惊。士兵们满头大汗,上次与褐腹巨怪的战斗实在让他们不忍回想。安南禾吸了口气,向哈肖贝恩和阿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做好开枪的准备。毫无疑问,这两头褐腹巨怪同样是上一批工作人员训练出来的产物,它们趾高气扬地走过了剑齿兽群的防线,盯着眼前的陌生人,冲着半空仰头长啸起来。

“开枪。”安南禾叫道。

哈肖贝恩和阿唐毫不犹豫,立即开枪击中两头褐腹巨怪的脑袋。褐腹巨怪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晃了几下,惨叫着顺着道路滚了下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安南禾无计可施,他只能趁着褐腹巨怪仰天长啸的机会,选择主动出击,将之击毙。否则,一旦它们行动起来,没有人再能阻止它们,就算枪声再引来其他的褐腹巨怪,也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

两头褐腹巨怪的尸体滚下来时,接连触动了两处炸药。其中一头褐腹巨怪,被炸成数截,劈头盖脸地落在队伍的身旁。坎宁躲避不及,被一截断肢击中脑袋,随即昏厥在地。另一头褐腹巨怪的尸体滚到蛛网中,将蛛网扯开一道硕大的口子。剑齿兽似乎没有料到褐腹巨怪这种巨无霸刚一出场便有去无回,惊叫着向后退去。安南禾嘘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哈哈。”哈肖贝恩和阿唐相对而笑,手指不停地抖动着,仿佛笑声里都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冷气。“轰轰”的声音接连响起,是褐腹巨怪的援兵来了。安南禾命令士兵做好准备,只要褐腹巨怪的头顶从通路的拐角处露出来,便立即群起而攻之。士兵们应了一声,各自凝神戒备。然而,安南禾的布置落空了,褐腹巨怪只行到近旁,便强迫剑齿兽先行攻击,两头剑齿兽畏畏缩缩地退了几步,立即被褐腹巨怪拍成了肉饼。

安南禾微微苦笑,想不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当日剑齿兽驱役骷髅石怪充当替死鬼,今日竟然变成了褐腹巨怪的替死鬼。苦笑之余,他又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悸不安。这里的褐腹巨怪显然比浅水区里的同类更为聪明,懂得利用别的动物为自己创造机会,莫非,今天真的就是队伍的末日?

剑齿兽在褐腹巨怪的驱使之下,滚动着向下方火速冲来。它们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看来早在褐腹巨怪到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安南禾嘱咐士兵们专心对付剑齿兽,让哈肖贝恩一个人死死地盯住拐角处的动静。哈肖贝恩不停地吸着冷气,眼看着几头剑齿兽触到了埋下的炸药,被炸得飞上了半空。其余的剑齿兽“嗷嗷”叫着,已经逼到了队伍的跟前。沙沙声密集响起,黑豆蛛也在同时攀爬上了蛛网,不停地向队伍吐着蛛丝。

枪声接连响起,但收效甚微,剑齿兽滚到坎宁面前,没等巴可勒医生做出反应,便用头顶的剑齿将坎宁切成了两段。巴可勒医生大声喊着,带着诺万特把雷夫转移到了另一边。阿唐眯着眼睛,弹无虚发,十几发子弹打倒了八九头剑齿兽。可眼前的剑齿兽数量众多,背后遍布蛛网,没有闪躲的余地,队员们只能死死地守住这一小片地盘,苦苦挣扎。三个女孩子和唐克斯一起,不停地向蛛群挥洒刺激性药剂。但总攻已经开始,蛛群再也不会后退,纷纷爬上同类的尸体,继续向前逼近。哈肖贝恩满头大汗,手指抖动着,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安南禾手持军刺,借着一块凸起的石块,飞身蹿起,刺穿了一头剑齿兽的小腹。与此同时,背后的两头剑齿兽觑准机会,左右夹击,把安南禾堵在中间。安南禾右手手腕微微一抖,军刺脱手飞出,直直地刺在当面那头剑齿兽的腹部。背后的剑齿兽低下头来,剑齿擦着安南禾的脊背划过,将他的防护服割开一条长口子。阿唐眼疾手快,一枪把那头剑齿兽打倒,跟着向安南禾摇了摇头。

安南禾明知道阿唐是在劝他不要逞匹夫之勇,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别的选择?他匆匆拔出军刺,眼看着蛛群已经越过了蛛网,逼到了三个女孩的身前。多里安提起最后的汽油,向蛛群倒去,阿唐手起枪响,火头轰然而起。剑齿兽看到火苗,似乎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去。然而,褐腹巨怪不答应了,长叫着从拐角处钻了出来。哈肖贝恩接连打倒了三头褐腹巨怪,可另外几头褐腹巨怪已经穿过了拐角,跑动着冲了过来。诺万特避之不及,被一头褐腹巨怪撞出几米外,口吐鲜血,顿时不省人事。朱莉哭叫奔了过去,把诺万特抱在怀里。安南禾心如死灰,疯狂地挥动着手里的军刺。哈肖贝恩摘下腰间的手雷,冲着褐腹巨怪的脑袋丢了过去。“轰”的一声爆响,那头褐腹巨怪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脑袋缺了大半截。

剩下的四头褐腹巨怪暴怒如狂,冲着哈肖贝恩奔了过去。哈肖贝恩刚刚跑出两步,便摔倒在地上,被四头褐腹巨怪夹在中间。安南禾眼疾手快,拖住哈肖贝恩的双腿,用力向外扯出。哈肖贝恩仿佛感受到了褐腹巨怪的拳风擦着自己的头皮落下,将自己的枪砸成一块烂铁,但自己的脑袋却仍然完好无缺。他不及向安南禾道谢,抢过雷夫的枪,对着褐腹巨怪的脑袋打出一串子弹。两头褐腹巨怪头部中弹,迎面撞在一起,缓缓地瘫倒在地。余下的两头褐腹巨怪眼见势在必得的一次重击落了空,反而失去了两名同伴,愈发恼怒,再次驱役剑齿兽近前攻击。

剑齿兽蜷缩着身子向前滚出,利用柔软的触手伤敌,那两头褐腹巨怪健步如飞,绕过拐角处的通路,眨眼便不见了。哈肖贝恩如释重负,把最后一颗手雷放回腰间,枪声如虹,将剑齿兽锁在几米之外。剑齿兽一头接着一头摔倒在地,却突然变得视死如归,毫不气馁地再次奔上。多里安和安南禾面面相觑,想不通怎么回事,只见旁边的山壁上传来“哧啦啦”的滚石声,不绝于耳。安南禾顿时想到了惯用石头对敌的野人,这些家伙也来凑热闹了——但“哧啦啦”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却始终没有发现野人的影子。安南禾顾不得多想,眼看着火苗将熄,便奔过去帮助唐克守背后的防线。

“喂……”唐克斯突然指着山壁,大声叫道。安南禾循声看去,那两头褐腹巨怪正悬在一块山石上,虎视眈眈地望着射击剑齿兽的士兵。

“快闪开。”哈肖贝恩面色惨白,冲着位于褐腹巨怪下方的两名士兵吼道。他不等两名士兵有所反应,迎着褐腹巨怪射出一串子弹。但与此同时,两头褐腹巨怪一左一右,从山石上跳了下来。下方的两名士兵猝不及防,立即被踩成了肉饼。一股鲜血喷了出来,直喷在巴可勒医生的脸上。哈肖贝恩怒火中烧,站在当地,对着褐腹巨怪打尽了枪里的子弹。一头褐腹巨怪的脑袋被子弹削平,斜斜地倒了下去,另一头褐腹巨怪急促叫着,冲着莫里克奔来。莫里克尖声大叫,竟然回过身子,迎着蛛网跳了过去。褐腹巨怪的奔袭只是旁侧敲击,借着这个机会,再次绕过通路的拐角,消失不见了。

安南禾看向莫里克,他整个人挂在蛛网上,正在拼命的挣扎。唐克斯走上前去,正欲把他解救下来,可数百只黑豆蛛已经爬上了莫里克的身体,不停地喷吐着白雾状的液体。莫里克咳嗽着,大叫道:“救我……救我……”但他只叫了几声,嘴角就开始流出暗黑色的血液,随即僵直不动了。安南禾拉开了唐克斯,轻轻地摇了摇头。黑豆蛛吐完白雾状的液体,慢慢地退了回去,莫里克的防护服首先冒出一股白烟,慢慢地烂成了一堆碎布,脱落在蛛网上,渐渐消失了。

“分解酶。”唐克斯大叫道。

安南禾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他知道,不用15分钟,莫里克的整个身体,便会被这种分解酶彻底分解,所有的肌肉和器官都将成为黑豆蛛的食物,最后只余下一副骨架。

没有了褐腹巨怪的督促,剑齿兽的攻击就变得有气无力了。不过十多分钟,便被哈肖贝恩和阿唐击退。火苗已经彻底熄灭,蛛群缓缓向前进逼,刺激药剂再也起不到制敌的效用,队伍百般无奈,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沿着通路快速前行。多里安和唐克斯抬着诺万特,特尼道尔和巴可勒医生抬着雷夫,走在队伍的中间。

安南禾清点了人数,除了唐克斯之外,兰伊的小组如今只剩下了碌碌无为的杜德贝利和范赛泽恩;菲尔顿的小组只余下特尼道尔一人;布雷德先生的小组大致健全,可诺万特躺在担架上,生死未卜;哈肖贝恩的12名士兵,雷夫截肢,阿唐带伤,只剩下一位尤金,还能堪当大用。算上巴可勒医生,从科考船上出发时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就剩下了1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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