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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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商品供应动员大会前郎州国贸大厦百货公司更名为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苏嘉被任命为公司党委书记。
苏嘉到任后的第一个礼拜六，便邀请了公司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去他家作客。
进了苏嘉家门，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哇！’的惊叹声。觉得，苏嘉家的客厅就像博物院书画馆的一个展厅一样。进门，对着的墙壁上从左至右挂着苏轼、苏洵、苏辙的画像。画像两边分别是苏轼书法真迹临摹本各三幅。右面的墙壁，窗户两旁的墙壁，背面的墙壁都挂着书法家们书写的苏轼的诗词字幅。
一行人彳亍而行。
苏嘉一身毕挺的靛蓝色中山装。左上衣兜别着一支很‘古老’钢笔，像个博物院资深讲解员似的走在前面。
林跃进赞叹道，太令人惊叹了！苏嘉满脸堆笑道，不错吧！那干瘦的，布满了一条条摺挤在一起皱纹的脸就像一块干巴巴的老姜。翟茹新赞誉道，有特色！汤丽问道，苏书记！你是收藏家呀？苏嘉说，不是。吴芝梅说，苏书记是艺术家。苏嘉说，也不是。汤丽一双大眼睛望着苏嘉。苏嘉说，小顾知道。顾青山马上说，苏书记是苏轼后人。翟茹新心里一愣：苏嘉才来，两个人跟老朋友似的！
宾主坐下后，谭慧珍说，苏书记！我家里有一幅苏东坡字幅。哪天，请苏书记去我家鉴别一下。苏嘉说，好好。一般来说，鉴别东坡先生的字，我还是有点把握。
一般来说，痴迷于某种艺术类事或物的人往往不是那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人。翟茹新心想，玩物丧志！也好，来这样一位书记总比来个投机钻营的政客强。于是，也附和说些有关‘三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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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饭店的装修挡次和市场定位正如当初顾青山夸下的海口：四星级标准。
按管理权限，市商委下属企业的科室（包括分公司）正副职负责人由市商委任命，或由企业提名报经市商委批准。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也不例外。有小道消息说，市商委已初步确定郎州宾馆副总经理舒铁出任国贸饭店总经理。
晚饭时，翟茹新问丈夫，老何！我问你个问题。四星级饭店的总经理有什么标准或者要求？何普贤说，具体的标准没有。但作为一家涉外四星级饭店的总经理，大学本科学历，这是必备的吧。有多年从事饭店工作经验，熟悉各部门的经营管理工作，尤其是市场营销。这也是必备的。其他的，比如：有很好的沟通协调和创新能力，有良好的团队意识和领导能力等等你知道。还有一点，要懂英文。起马具备英语听读能力。我建议你外聘，找个在四五星级饭店干过的。随着郎州市成为内陆开放城市，来郎州旅游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城街道上时常能见蓝眼睛白皮肤和黑皮肤白牙齿的‘老外’。翟茹新觉得何普贤说的最后一条很重要。舒铁虽然从事宾馆饭店工作多年，但不懂英文，不完全具备何普贤说的标准。她决定去找杨广学，要市商委放权并且由她自主物色国贸饭店总经理。
次日一上班，翟茹新就叫解万平打一份《关于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自主聘任国贸饭店负责人的报告》。
去年，游百砀为翟茹新越级向杨广学汇报工作在党组会上提了杨广学的意见，翟茹新也因此受到了批评。
翟茹新拿着《关于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自主聘任国贸饭店负责人的报告》去到游百砀办公室。
游百砀看完《关于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自主聘任国贸饭店负责人的报告》瞪眼道，都由你翟茹新任命，还要商委干啥？翟茹新说，把属于企业经营自主权范围的职能切实还给企业。这是党中央、国务院提出来的。游百砀说，那你还拿来找我干什么？翟茹新无言以对，说，行！那我收回。说完，拿抓起《关于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自主聘任国贸饭店负责人的报告》走出游百砀办公室。
出了游百砀办公室，翟茹新气急败坏。心想，我就不相信你游百砀能一手送遮天。于是，回到国贸大厦马上叫来解万平说，你马上打印九份，分别送到七个市商委党组成员手上和办公室、人事处。
市商委党组召开专题会议，研究了‘把属于企业经营自主权范围的职能切实还给企业。’的问题，除游百砀外，一致同意放权。游百砀喜欢到企业发号施令了，动不动就威胁人：你这个科长是不是不想干啦？因此，他保留了意见。
《关于同意郎州国贸大厦总公司自主聘任国贸饭店负责人的报告的批复》下发后其他企业纷纷效仿。于是，市商委率先在全市下发了个《关于转换郎州市商业委员会政府职能，推行现代企业制度的通知》，明确从文件下发之日起各企业副职以下（不含副职）干部由企业自主任聘。这下，可惹恼了游百砀。他在办公室暴跳如雷，对顾青山说，老子就不相信！她翟茹新，身上一点疤疤都没有！
郎州人社交场合大多有一句口头禅：郎州就这么大点。意思有两层：一是朋友初见面，三言两语便发现彼此还有这样那样的千丝万缕、拐弯抹角的关系。二是某单位或某人发生某事。某人以为是新闻，聚会时导出来，结果好些人早就知晓了。不过，尽管大多数人说‘郎州就这么大点。’但顾青山觉得前日听说翟茹新去殡仪馆吊唁于小筱是个重要新闻。他对游百砀说，我前些天听一个朋友说，他们财政厅一个娘们死了，她（翟茹新）去了殡仪馆。那个娘们家老公是道路桥梁总公司的总经理，姓康。她好象同他有点那种关系。游百砀‘哦！’的一声，两眼大放光芒。问道，真的？顾青山‘嗯！’的点了一下头。游百砀说，密切注意。只要抓住那娘们把柄，老子就有办法收拾她。
翟茹新拿到两份文件后十分欣喜。心想，接下来的几家公司就不用报市商委了。于是，把受游百砀气的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宣布对外招聘国贸饭店总经理。
消息传出，推荐、引荐、毛遂自荐国贸饭店总经理的人来了不少，翟茹新忙得不亦乐乎，但忙活了一阵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眼见着国贸大厦第22层到第26层’之间的墙壁上装上‘郎州国贸大饭店’七个金光闪闪的方正舒体大字，翟茹新仍然没有找到合适人选，便有些心急火燎了。于是，不得不考虑从南苑宾馆挖人。
南苑宾馆省里的国宾馆。这几年，它几乎成了全省饭店经营管理人才输出地。
翟茹新三次前往南苑宾馆。三次被南苑宾馆总经理石开拓拒之门外。这才领教了‘那是个非常傲慢的人，地厅级以下干部他根本不见。’无可奈何，她便找了康庄。
这天，康庄在新豪顿大酒店宴请石开拓。
翟茹新早早的等候在包房里。
六点一刻，包房外响起‘先生！这边请！’的声音，翟茹新慌忙站起身来。包房门被推开，一个额头上头发卷曲呈Μ状，皮肤白而光亮，脸似鹅蛋，中等微胖身段穿着米白色茄克衫的男人走进来。见到翟茹新的一刹间，男人倏地停住脚步，用一双细长的眼睛觑视着翟茹新，似乎在问：这人是谁？什么级别？翟茹新一愣，心想，此人就是石开拓？果然傲慢！她赶紧迎了过去。
翟茹新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杏红色坎肩连衣裙，脚上穿的是一双大红色高跟皮鞋，加之包房采光、灯火都强烈，显得她越发的亮丽。
石开拓眼前一亮，睁大眼睛，心里发出一声，好个美人儿！康庄赶忙介绍道，国贸大厦，翟总！南苑宾馆，石总！翟茹新叫了声，你好！石总！伸过手去。石开拓立即伸出手来，握住翟茹新的手，说，久仰久仰！说完，仍握住翟茹新的手不放。康庄赶紧招呼道，请坐请坐！
康庄和翟茹新频频向石开拓敬酒。石开拓来者不拒。很快，服务员开了第二瓶茅台酒。康庄举杯说，开拓！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石开拓有了几分醉意，说，康总！你我兄弟，有话直说。康庄举杯道，翟总那里需要个饭店总经理，你看能不能帮忙找个人？石开拓一饮而尽后说，人肯定有。而且，是一个刚从新西兰回国的，现在是我的副手。但是，只能借调。翟茹新一听是刚从新西兰回国的，又是西苑宾馆副总经理。便说，借调也行。康庄向翟茹新递了个眼色，翟茹新赶忙抬起酒杯说，石总！我再敬你一杯。
两瓶酒喝完，康庄说，开拓！再来一瓶？石开拓一挥手道，在这里喝没意思。去舞厅喝。去星巴达。
康庄对石开拓有一个最客观的评价：酒前是正人君子，酒后是******混杖王八蛋！
石开拓过去是非常傲慢。但是，随着社会的变革，他的观念起了变化。他不再当井底之蛙了。他也不再是那个趾高气扬，以大名鼎鼎省交际处副处长兼省政府国宾馆总经理身份自居，目中无地厅级以下干部，藐视厂长经理们的轻高者。他连个体暴发户都相当尊重了。他的蜕变可以用‘识时务者’和‘审时度势’等成语概括。但凡财大气粗者，无论你是个体暴发户，还是大中企业头头老老，他接待的规格和礼仪跟接待地厅级领导已没了两样。当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而今，在郎州城常常能看到他招摇过市，出入饭馆酒楼、歌舞厅的身影。
在康庄的眼里，跳舞的男人都是不务正业的人。再加上，男人对心爱的女人固有的自私和占有欲，他十分不愿意让翟茹新到那种在他看来是乌七八糟的地方，更不愿意让翟茹新被其他男人搂抱着。他朝翟茹新动了动嘴唇，示意别答应。可是，翟茹新心里着急，巴不得明天就见到那个‘留过洋’的人。康庄刚想开口，翟茹新说，行。站起身来。
到了去星巴达歌舞厅，翟茹新还没落坐石开拓就拽着她下了舞池。
这是一曲中四步舞曲。石开拓的右手搂着翟茹新的腰，翟茹新始终用左手顶住石开拓的右肩，保持一定的距离。
当二人旋转到康庄视线外灯光较暗淡处时，翟茹新敏感地感觉到石开拓的右手在往下滑，便警告道，石总！请放尊重点。石开拓虽然有了几分醉意，但舞步并不乱。他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什么？说着，手已滑到翟茹新的臀部。翟茹新猛地一下推开石开拓，大步朝包厢走去。
走到包厢处，翟茹新抓起挎包就朝大门走去。康庄慌忙庄追上去问道，怎么啦？翟茹新骂了声，流氓！径直朝前走。边走边骂道，妈的！我就不信，离了他张屠户，我就得吃带毛猪！
回到家，翟茹新把挎包往沙发上重重一甩，骂了句，流氓！何普贤慌忙问发生什么事了？翟茹新说，你明天同我去趟省旅游局。立即，传呼机响起‘嘀嘀’声音。她一把从沙发上抓起挎包，拿出传呼机，见是康庄，狠狠的摁了一下消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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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何普贤告诉翟茹新，省旅游局企管处处长陈森告诉他有个叫郭尼克的‘海归’，很不错，建议翟茹新见一面。翟茹新惊喜道，真的？何普贤说，我何时对你说过假话呀！翟茹新想象着‘海归’的样子，一下子就想到费翔，喜不自禁地吻了丈夫的脸一下。
清晨。雪，飘飘然的落。翟茹新的脚步，飘飘然的轻松。
八点半，陈森带着两男一女走进国贸大厦六楼接待室，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翟茹新和苏嘉等人赶紧迎候上去。陈森介绍道，这位是郭尼克先生，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女强人，翟茹新女士。郭尼克向翟茹新打了个招呼，你好！翟总经理（英语）！翟茹新心里说，是有点‘海归’的风度。但是，看见郭尼克三十出头，个头不高，身躯也单薄，还秃顶的样子，心里又多少有些失望。陈森又介绍了郭尼克的助手乔丹和跟随郭尼克多年的餐饮方面专家席波亚。
入坐后，陈森请郭尼克自我介绍。郭尼克说，我毕业于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大学旅游管理专业，先后在澳大利亚希尔顿国际饭店、新加坡假日饭店从事饭馆经营管理十余年（英语）。翟茹新只听懂一半，便说，能不能讲中文？郭尼克便用汉语重复了一遍，语音带有很浓的西方人说中国话的生硬味道。翟茹新心里很满意。问郭尼克证件带了吗？郭尼克说，我没有带在身上（英语）。陈森说，翟总！你放心！翟茹新心想，既然陈森都说了放心，便没有再追究。
翟茹新又问了些饭店经营管理方面的问题。
接下来，翟茹新等人带着陈森和郭尼克三人在整个饭店走了一遍。郭尼克一路半中文半英语的指指点点。翟茹新等人似懂非懂，但总的来说明白郭尼克的意思：还满意。
郭尼克提出年薪制，翟茹新耳目一新。但郭尼克提出十二万的年薪令众人瞠目结舌。最后。陈森折衷道，九万六。按说，九万六在广州也不高，可郎州毕竟不是广州。翟茹新去年一年的总收入才二万四千余元。于是，翟茹新说，我们研究一下。
过了几天，陈森打电话来，说七万四千元。如何这都不行，郭尼克准备回新加坡了。翟茹新一听，立即召开公司班子开会。
之后，翟茹新告诉陈森，七万四的年薪我们同意，但60%按月发放，40%根据当月计划完成情况按比例结算支付。
双方达成共识后，翟茹新就想，如果我是郭尼克多好啊！七万四千元，一年就可以送女儿出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