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艰难而又缓慢地从黑夜密布的浓云中探出头来,挥洒出金黄色的阳光,普照大地。
冷月临风而立,任阳光一点一点地将自身笼罩,直至整个人都被吞没在它万丈无边的辉芒之中。
这时,火焰指挥五人悉数来到了冷月的身后,单膝下跪,轻声问道,“启禀少主,东雷国和亲銮驾已经到了雷明隘口,不多会就会出现在我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请问少主,是否一切依照计划进行?”
冷月微微别过头,用眼角的精光往他们身上一扫,复又转过头来,缓缓说道,“一切不变,均按原计划进行。”
背后传来整齐的允诺,而后便是无声的沉寂,冷月知道,火焰之人已然离开,而战斗,也即将开始了。
轻叹一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冷月从腰后抽出单筒望远镜,双手前后端着,架于左眼之上。
小小的圆形视野内,开始只是看到在国路驰道之上一脸郑重、严阵以待的东雷军士们,冷月将镜身往左右各一偏移,就清楚地看到火焰之人如同点点寒鸦,伏在国道两旁的山峦之上,借着葱茏的树木和嶙峋的怪石,遮掩自己的行踪,唯有他们肩上的火焰铁爪,在日光下反射着稀薄而又慑人的寒光。
冷月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因为就自己所能看到的,用以护卫和亲的东雷国军士并没有增加太多。
不多会,首先闯入冷月视野的,便是和亲仪仗队的先头部队,擎着彩旗的东雷铁甲骑兵。
这些在冷月看来,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在训练有素的暗卫杀手面前根本就没有一点招架能力。
紧接其后的,便是一排排敲锣打鼓、吹笛奏萧的吹鼓手。
他们个个卯足了劲,力求将这世间最为荣耀的喜庆都唱出来。
一时间,方圆几里的鸟雀都被惊动,形成与喜庆欢畅之音相附和的羽翅交叠声。
而这声势浩大的吹鼓手过后,便是一辆装饰着各色珠宝玉石、极尽奢华、美轮美奂的车舆,车舆之前,是缓缓牵引行进的十匹纯白毛色的高头大马。
看来这被幸福和尊贵所层层环绕的香车宝马,必定是东雷国皇女卫子琳的车驾无疑。
在这香车之后,便是绵延不尽的、一箱箱装满华美物品的嫁妆,肩挑人扛,尽显东雷国皇室的尊崇与豪奢。
目标出现,即刻动手!
果然,随着一朵火红色烟火自山中升起,火焰之人开始行动,以奔雷闪电之姿杀向山下,目标直取那一辆载有卫子琳的香车!
东雷国的军士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险情,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就组织起了反击的阵形,与杀下山的火焰中人近身肉搏。
虽然东雷军士极其骁勇,混迹其中的摄政王暗卫也是勇猛异常,可是与无风一手训练出来的火焰比起来,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火焰这方占尽人数优势,又是以多击少,很快胜利的天平即倒向了火焰这一方。
战斗打响之时,最先惊慌失措、纷纷作鸟兽散的是吹鼓手和香车之后的挑夫,铜锣笛箫和满满珠玉的箱柜狼藉遍地。
趁着混乱之中,身着凤冠霞帔的卫子琳在宫中嬷嬷和几名近身护卫的军士的搀扶下,慌忙往来时之路,奔逃而去。
但是,在战局已经被火焰完全掌握的情况之下,又岂会有漏网之鱼?
何况这次的目标,就是卫子琳。
在卫子琳下车,刚想迈开步子逃离时,已经结束战斗的火焰暗卫立时就将她团团包围在其中,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就将十名军士解决了,为首的一把击昏卫子琳,负于肩上,然后对余下仍自惊魂未定的嬷嬷说了几句话,冷月心想,必定是叫她们回去,散步皇女被劫的消息。
而后,如狂卷天地而过的黑色风沙一般,火焰之人消失在了大地之间,身后留下满满一地东雷国军士的尸体,火焰自身折损的不过十人,尸身也尽数带了回来。
那几个嬷嬷呆立了一会,待火焰之人消失无踪后一会,她们才惊叫着原路折回,去向附近最近的东雷驻军报告情况,很快,东雷皇女卫子琳被劫一事,便会在东陆三国传开。
冷月收起单筒望远镜,将白银流光的面甲覆于脸上,只露出两只凌厉的眼睛,在冰冷地俯瞰这世间的一切。
背负双手,缓缓而下,及至洞口没多久,火焰五名指挥便毫无无损、风尘仆仆地立于冷月面前,为首的将卫子琳放下,倚于山壁,而后拱手待命。
冷月手轻轻一挥,他们二话不说,徐徐退下。
冷月低头,看着红色头巾还未被掀开的卫子琳,面无表情,慢慢走近,俯身,一手掀开了头巾,只见一张出尘无瑕、如中秋之月的秀美脸庞,映入到自己的眼中,再加上这身光彩艳丽的红衣相衬托,更显得清白无双,直似谪落凡尘的九天仙子,周身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秉性。
果然是纯美璧人,冷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珐琅小瓶,拧开盖子,凑近卫子琳的鼻端,不消一刻,卫子琳便微微喘息下,冷月知道她已然醒了,于是将瓶子放回怀中,负手长立,静静等待着她的醒转。
慢慢的,卫子琳的眼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拍打着,然后渐渐似振翅一般,睁了开来,露出了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
小鹿般眼睛缓缓打量着周遭,待卫子琳的目光聚集到冷月这个人的存在时,忽然,卫子琳一下子就坐直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盖,连连后退,但却不知她的后面是退无可退的坚硬石壁。
与之复苏的,还有她关于之前的记忆,满心欢喜的和亲之路,忽然杀出凶神恶煞的劫匪,接着,她就会联想到一个柔弱女子落入蛮横凶暴的匪徒手中,该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卫子琳被她臆想出来的恐慌所惊吓,下意识地护住周身,蜷缩着,就如同一只在狂风暴雨中的小猫一般。
但是,她是堂堂东雷国的皇女,她还不致于像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姑妇孺一般,哀声求饶。
卫子琳有她的骄傲,更有她的自尊。
“你,你们是何人?
可知道我是谁?”
卫子琳的声音颤抖着,但仍在极力维持着她的教养和学识赋予她的仪态。
冷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倨傲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东雷国的皇女,卫子琳。
至于我们,你没有必要知道。”
卫子琳垂目一想,似乎他们之间对话一结束,便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你是强盗?”
冷月摇着头,悠悠说道,“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说,我是强盗。”
卫子琳紧接着问道,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对话能让她感到些许心安。
“那么你究竟是谁?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还要绑我至此?
难道你不怕我东雷大军前来征讨?
也不怕我的夫君,率领战无不胜的北明大军……”
卫子琳刚刚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虚张声势、用以掩饰自己胆怯的强硬,在冷月哈哈大笑的笑声中,土崩瓦解。
“都还没有拜过天地,也没有行过册封之礼,皇女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了?”
听到这话,卫子琳不由得又气又恼,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脸上是一阵羞赧的绯红,连耳根子也是红彤彤的,双手紧紧缠绕着,纠结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冰冷的面具之下,冷月没有半分取笑之意,反而觉得卫子琳,甚是可怜。
现在,还有之前许多日夜累叠起来的痴心闺情,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寂寂散去的独角戏。
收起自己的恻隐,冷月复又看着卫子琳,而卫子琳也镇定过来,重复了刚才的问题,语气中蕴着些许被侵犯的恼怒。“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吧!
你们这些绿林中人,盗亦有道,无非求财,我东雷国富有四海,什么样的珠宝珍奇拿不出手。”
卫子琳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竟站了起来,说道,“开个价吧。”
“你觉得你自己值多少价钱呢?”
冷月一步步地走进卫子琳,卫子琳还是惧怕的,慢慢地向后退去,可是走没几步,就碰到了石子。
退无可退,卫子琳索性站住,仰着脸,坚定地说道,“不用耍花样了,你尽管漫天要价,卫子琳都付得起。
今天是我的良辰吉日,就算是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嫁给夏侯宇?”
冷月话没说完,卫子琳厉声呵斥,“放肆!
我夫君北明皇帝的尊号,也是你这等粗鄙之人能够随意说出口的?
如果你再敢说一句,我卫子琳就算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与你拼上一拼。”
卫子琳说得毅然决然,轻咬嘴唇,拳头紧握。
“东雷皇女,我且问你,如何让一个黄花女子,无法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呢?”
冷月故意装得阴阳怪气,而且眼珠子直往卫子琳身上转悠。
卫子琳心下会意,一双妙目怒对着她眼前这个强盗,不发一言。
而就在冷月步步逼近之时,卫子琳眼疾手快地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小锐利的匕首,转眼间就要朝冷月刺杀而来。
“我卫子琳生是夏侯宇的人,死是夏侯宇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