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和冷月有所争执,夏侯宇都是主动退让与妥协的一方,无论争论是多么的激烈,但这一次,夏侯宇表现出来的强硬与霸烈,却让冷月感到陌生,同时脑海浮现夏侯宇对自己好的过往,便让冷月有了一丝愧疚的退让,特别是此行冷月邀请夏侯宇前来的目的,竟是要和他,划清界线。
面对夏侯宇的咆哮,冷月选择了静默。
夏侯宇接着,缓缓说道,“冷月,现在的西商国,已经被我北明大军席卷,作为一个独立王国,西商国也已经名存实亡,况且它的皇帝南宫奕,也已经自刎身亡,如此大好情势下,你叫我怎么甘心放手?”
夏侯宇疑惑地问着冷月,冷月没有作答,冷淡地看着他。
“虽然,西商国各地已经战火连绵,但这些都只是星星之火,不足为惧,只要稍加打击,即可平复。
再说了,无论是北明国,还是西商国,人民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够吃饱喝足,安居乐业,谁统治还不是一样?
在新制度下,我北明国繁荣昌盛,四海升平,国力强大,我完全可以将北明的强盛,复制到西商国来,重建乐土。
这样,西商国何愁不宁?
而东雷国,又何愁不平?
但是,”夏侯宇声音一低,话锋一转道,“这些不世出的伟业,都需要你我去完成。
冷月,我,北明国,天下,都不能没有你。”
说罢,夏侯宇紧紧握住冷月的手,眼睛泛着霸业雄图的精光。
“这么说,战争就还要继续下去,是吗?”
冷月淡然一问,夏侯宇激昂说道,“战争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冷月,只要三国继续存在下去,和平就没有绝对的保障,战争就势必要周而复始的进行下去,现在和未来的人都还必须要为无休止的战争付出自己宝贵的鲜血和生命。
眼下,正是结束这一切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夏侯宇反手一指,侃侃而道,“西商国最后的精锐,全部都在这里了,消灭了他们,西商国就会完全成为我北明国的属地。
接着,我们趁着大胜之势,继续向东进军,消灭东雷国。
前后两次的作战,东雷军已经将他们的无能和落后,暴露无遗,而我北明大军骁勇善战,势不可挡,以强击弱,以多大少,焉有不胜之理?
或许,还没等我们进军,他们便会主动请降。
对,就是如此。”
夏侯宇激动地规划着未来的蓝图,冷月却全然没有如他一般的雄心壮志。
“冷月,给我三个月是时间,最多半年,我就可以统一三国,到时我就可以娶你为妃,进而立你为后,我们坐拥天下,唯我独尊!”
当夏侯宇还沉浸在自我的美梦之中时,冷月冷冷一说,“如果殿下执意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只有一点,我是不会再跟从殿下了。”
说完,冷月便想将手抽出,夏侯宇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为什么冷月?”
夏侯宇眉峰紧蹙,手微微用力。
“告诉我为什么?
我有权利知道你的任何选择。”
如果冷月想要摆脱夏侯宇的束缚,稍稍用力即可,但冷月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再打仗了,我对战争感到了厌烦倦怠。”
夏侯宇摇着头,眼放精光。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冷月冷若冰霜,横眉而对,“是我的真心话。
我真心厌恶战争,想要结束战争。”
夏侯宇当即反驳,冷笑一声,“不是,你是为了南宫靖,对不对?”
冷月一时语噎,夏侯宇进而笑着问道,“被我猜中了,对不对?
冷月,你就是为了南宫靖!你见异思迁,你移情别恋,你水性杨花,你人尽可……”冷月抽出手,给了夏侯宇一记响亮的耳光。
时间停滞了一会,冷月徐徐垂下兀自疼痛的手,夏侯宇忍着半边脸颊的火辣,转过头来,恍然大悟地说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冷月仰着头,靠近夏侯宇,傲然说道,“对,这就是我的答案,我就是为了南宫靖,同时,也是为了你,不管你信不信。”
夏侯宇不信,冷月一字一顿铿锵说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南宫靖杀死了,不是吗?”
夏侯宇的双眼,蕴含着滔天怒火。
冷月无视,继续说道,“如果你想继续打下去的话,那么我会杀了你,你信不信?”
“就为了南宫靖?”
夏侯宇后退了一步,双眉紧锁,高大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冷月直言不讳,温然说道,“夏侯宇,我爱南宫靖,可是我从来,却不曾爱过你。
是的,不管你接不接受,也不管你的心有多痛,事实就是如此。”
既然已经说开了,冷月也不必再顾忌。
“还记得你在灵风城问过我什么吗?
你问我,和南宫靖是什么关系?
在当时,我们还只是朋友的关系,但现在,我们却是相爱相知相守的恋人,爱人。
我们之间的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未完全懂事之前,我就已经是他的妻子,只是后来,我忘记了。
十年了,他一直没有放弃过我,他一直都在默默地爱着我,承受着我对他的伤害,无怨无悔。
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苦苦寻觅的真爱,离我就真的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唾手可得。
现在,我得到了我的幸福,我找到了一个我爱的人和一个同样深爱我的人,难道作为我的好朋友,你不应该祝福我们吗?”
“好朋友?
祝福?”
语言看似苍白,实则却是杀人伤心的利器。
夏侯宇的心,在冷月这寥寥数语中,已经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他的心在痛着,痛到难以承受却还是得直视承受。
夏侯宇喃喃低语,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凌厉进取,有的只是茫然与空洞。
“自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就只是朋友?
现在,你不单是要我接受这一切,还要我祝福?”
夏侯宇后退着,最终背靠着军帐的帐壁,无路可退,也无处可躲,他不想接受这残酷的一切,因为这一切是从冷月嘴中说出的,也就是无论自己如何欺骗自己,这些都是真的,无法改变的。
对于这一切,冷月只能选择绝情,和忽视。
感情是自私的,任何对第三人的宽宏与多情,到头来只会增加伤害,与其到最后的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趁着现在,彻底斩断过去的一切。
“夏侯宇,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感恩与感情,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冷月语气一软,夏侯宇不敢看她,他承受不了他认为的,冷月对他的施舍。
“你的好,是不顾一切,是倾其所有,只要让我高兴,哪怕要你去摘天上的星星,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这么多年来,从你救我到现在,无时无刻你都是在支持我,让我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我开心,只要我高兴,你都愿意。
现在,我终于找到最能令我开心高兴的事,为什么你还会难过呢?”
“这件事可以与让你到军中任职、或者是推行改革等事相提并论吗?”
夏侯宇双手挥舞着,似乎这样就能够驱散笼罩包围着自己的绝望与悲伤。
“现在,你要永远地离开我,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远走高飞,双宿双栖,而我呢?
我呢?”
冷月断然说道,“所以,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爱你自己而已。”
夏侯宇一愣,怔怔地看着冷月,头顶如有焦雷轰鸣,大脑一片空白悬浮。
过了半晌,夏侯宇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不爱你?
夏侯宇不爱冷月?
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冷月迎着夏侯宇的话,毫不留情地指出,“为了你自己!
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让自己能够大权独揽,为了让自己不感到寂寞,为了实现你生而为皇的尊严与霸业,为了称霸四海……”
夏侯宇双手一摆,大声喝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爱你,我爱你冷月,为了你我会倾其所有,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能快乐……”
冷月截道,“可问题是,我不快乐。”
夏侯宇神情哀伤,冷月接着说道,“长久以来,你为了让我安稳幸福,不顾群臣反对封我做太子妃;
为了让我高兴舒心,不顾军中将佐反驳,执意让我当上大将军;
为了让我不那么辛苦劳累,你想要让我辞去军中诸政务,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你在我近卫军中安插人手;
为了能让我坐拥天下,你想带领军队,征服四海……
夏侯宇,你注意到了吗,这些都是你以为,你为了,却从来都没有知道,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难道,这些你是不想要的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强加给你的?”
夏侯宇欲哭无泪,心如死灰。
冷月虽然言辞犀利,绝情冷意,心又何尝好过?
“其中一些,是我想要的,比如是到军中任职和进军西商,但是除此之外,什么太子妃什么天下,这些我都不想要。我现在问你一句,夏侯宇,你知道我冷月真正想要什么吗?
其实从你选择我的名字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