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差点远嫁的惊险经历,越氏数着日子等魏北悠及笄。魏北悠也略显无奈了,她娘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立马把她嫁出去,见了云夫人跟见了什么似的,那叫一个亲热。魏北悠还没过门呢,这亲家都叫上了。
云驿的待遇都升级了,原来来看悠悠都走后门(翻墙头),如今都可以大摇大摆走正门了。
反正魏以廉如今也不敢擅动魏北悠了,他精着呢,这番转折明显是皇帝在背后捣鬼。若不是皇帝想要护着魏北悠,那谁也留不下这人来。对云驿和云夫人这么接二连三的登门他也懒得说什么,让他们现在得意去吧,有他们哭的时候。
这么盼着,盼着,日子总要过去,魏北悠的十五岁生辰就这么来了。
少女的及笄大礼,算是一生中除了婚嫁最为庄重的一个日子了。
笄是指簪子,受笄即在行笄礼时改变幼年的发式,将头发绾成一个髻,然后用一块黑布将发髻包住,随即以簪插定发髻。不过也有那不合规矩的,比如魏北悠,她九岁着簪,不过也只有寥寥几次,众人只当她是少女爱美,也不怎么管过。何况这簪子来的颇有深意,越氏每次想要多说一句,却又总觉得愧疚。
兴许这世间觉得自己大到足以带簪子的,也就只有一个魏北悠了。前世的习惯让她最初几乎没有发觉自己带簪子是不合规矩的,忽然一朝意识到了却又发觉了木头心中深深的不安。兴许云驿并不明白簪子的深意,然而魏北悠却不舍得委屈云驿了。
重生之一世,她事事都愿意将就,唯有这个人,她不愿意将就。
那之后带上簪子的时候,总是云驿会来的时候。其它时间,那簪子就被她收起来。
《仪礼士婚礼》:“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
参礼人员有笄者魏北悠,作为主人的双亲魏以廉和越静萱,作为正宾的魏家老夫人和越家老夫人,作为有司为魏北悠托盘的水桃,作为赞者协助正宾行礼的杨乐瑶,还有许多朝臣携家眷前来观礼。
及笄礼是非常正式的礼仪,一般都选在家中祠堂中进行,这里摆放着祖宗的牌位,象征着祖宗见证着下一代的成长。在正堂东边还需搭建东房,以作笄者换服休憩之用。
辰末,开礼。
魏以廉站起身来,感谢众人来到,简单地说了几句。
然后,魏北悠穿着采衣走了出来,净手,至场地中行礼,面向西跪坐。采衣样式是短褂裤,缁(黑)布为衣,朱红色的锦边。又叫童子服,样式比较简单。
杨乐瑶走了出来,替魏北悠梳了几下头发,笑着冲魏北悠眨了眨眼睛。魏北悠原本以为杨乐瑶必定来不了了,不想此刻却突然出现,心头软了软,微微一笑低了头。
杨乐瑶退了下去,越家老夫人便起身在东阶盥盆中净了手,又回了位置。
接下来就是关键的第一步,初加。魏北悠转向东正坐,东为尊,也象征着及笄的庄重。水桃奉上罗帕和发笄,越老夫人走过来,高声吟颂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为魏北悠加笄。
这之后魏北悠就回东房,换上素色的襦裙,浅色的中衣。襦裙和中衣的边儿没有文饰,腰带素朴。出房,拜谢父母养育之恩。
下来是二加,越老夫人走出来,走到魏北悠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跪下替魏北悠簪上发钗回位。
魏北悠再次换衣,这次是最为庄重典雅的曲裾深衣。还有与之配套的绶带、环佩、香囊之物,一并系于腰间,起身之时,水桃眼眶都红了。那样锦衣华服的魏北悠无比高贵华丽,谁也无法比得上,然而她嘴角又带了浅浅的笑,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水桃又不由得展开了笑颜。
再次走出东房,魏北悠向越老夫人、魏老夫人以及到场的所有来宾款款施礼。
三加为更换发钗为钗冠,依旧是越老夫人一手完成。把钗冠替魏北悠带上的时候,她带着慈爱的笑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戴完了却并不退开,而是用手轻轻摸了一下魏北悠的侧脸,低声道:“你长大了,和你娘十五岁的时候一样漂亮。”
魏北悠眼中莹莹闪光,嘴角扬笑,转身再入东房,换了一身大袖礼服,与钗冠相映成辉。再拜的是挂图,图上绘着大燕的广阔疆域。
再之后是置醴、醮子,取字。
魏老夫人为魏北悠取字,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孝惠甫。”
魏北悠回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面上恭敬,魏北悠心头却是冷笑。原本这整套加笄礼魏北悠都希望越老夫人来,但魏老夫人却硬要在最后取字的时候担当主宾。越老夫人想要替魏北悠取的字是悠然,而魏老夫人替魏北悠取的却是“孝惠”!如果说取字都是寄托着长辈的殷殷希望,那这两个字岂不是说明她不孝不惠?
魏以廉面色柔和,目光恳切地道:“孝惠,今日你及笄了,此后更当懂事成人,莫要以下犯上,对父母长辈要守礼孝顺,对姐妹手足要爱护,莫要善妒爱憎,效那些无知妇人!”
魏北悠懒得看他,转向越氏,见越氏脸色泛红,眼眶红湿,原本心头的那一点儿冷硬全然不见,忍不住带了些无奈和怜惜。
“北悠,今日开始你就是大人了。不久以后就会嫁人,要记住严以律已,宽以待人,这样才会快乐知道吗?”见魏北悠点头就要说话,越氏摇了摇头,又道,“若是受了委屈,也莫忍着,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倾诉和寻求帮助,让爱你的人放心,懂么?”
魏北悠重重点头,俯下身去,“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魏北悠起身作揖感谢宾客,至此,及笄礼结束。
及笄礼结束,小厮丫鬟们流下来打扫场地,一如一贯的宴席,魏以廉自然而然地带了众人在府内玩赏。他一向如此,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同僚融洽关系的机会。
魏北悠看着越老夫人、她娘亲和云夫人面面相觑,笑成一团,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难道她穿这身正服很可笑?
还是云夫人冲她挤了挤眼,魏北悠才下意识地看向门外。
云驿正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
魏北悠脸一红,提着裙幅跑了过去,站在门槛处道:“我去换身轻便的衣服。”说完也不看人,转身就跑进了东房,把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云驿眨了几下眼睛,就定住不动了。
越老夫人笑着摇头,“真没想到,云夫人如此聪慧,云将军却呆呆木木,如此憨实。”
云夫人连忙道:“老夫人您可莫叫我云夫人,也别叫我那笨儿子云将军,还是跟悠悠一样叫他木头得了。您对我来说可也是传奇啊,当年……。”
云夫人说话时眉眼皆动,越老夫人和越氏相视一笑,都是笑出声来。
魏北悠手忙脚乱地换上襦裙,换上一双绣花鞋,蹦出了屋子,欢快地冲向了云驿。云驿这时候倒不呆了,在她撞上他之前,一把扶住她的双臂,稳住了。
魏北悠抬眼要说话,云驿的眸子就弯了一弯,道:“很美。”
某人的脸立刻烧了一层。
这个人果然,很!会!糊!弄!她!每次都猜到她要说什么,还回答的那么坦然,她连一个要立威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好?!亏云夫人还那么殷勤地告诉他,这些男人啊,都要往泥里踩,他才会时刻记挂着你,珍惜你!
他这么乖,她很没成就感好不好?!
魏北悠气呼呼地在前面走,云驿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
进了小院,云驿一把拉住了魏北悠。魏北悠甩啊甩啊甩啊……
甩不开。
于是回头,却见云驿递过来一道明黄的圣旨。
“这是……。”魏北悠有些诧异,又有些明了。
“悠悠,你是我的。”云驿帅气地撒手抖开圣旨,眼角一挑。
仍是那副木头脸,魏北悠却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得意。那眼角眉梢嘴边上腮帮子没有一处没写着,我很高兴!
手抵在云驿的脸上,生生把云驿的脸推到一边去,魏北悠哼了一声,叉着腰道:“就这样?十大车的聘礼呢?大红飘铃的轿子呢?舞龙队呢?迎亲队呢?”
云驿默。
半晌在魏北悠瞪视的目光下慢慢勾起了唇角,眼神柔柔地缓了下来,整个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魏北悠的脸分外清晰,嗓音不知不觉就带着一种异样的魅惑,他轻声诱哄道:
“悠悠,嫁我。”
魏北悠默默地看着他,一副心醉了的表情。
等云驿的话一落地魏北悠的手就重重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啪的一声特别清亮,魏北悠不屑地用余光看他,大声道:“哈!哈!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大木头!要娶我就拿实在的来,就你这几句话还想引诱我,你看看,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云驿默。
某人明明你耳根都红了,你怎么说话还这么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