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烟的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眼光,手一抬就发现本是挂在手腕上的珠链居然没了,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倏尔望向映春,视线里带很刻骨的恨,“你……是你讲我的珠链偷拿下来的!”
映春玩味地瞧着彤烟不打自招,此时立刻就张嘴咬她一口的架势,心里暗笑不已,而董媛和崔嬷嬷的脸色俱都一沉,视线同时都对准了彤烟。
崔嬷嬷道;“如此说来,这珠链果真是彤烟你的?”
彤烟忙答:“这珠链确实奴婢的,这是奴婢母亲在奴婢进宫前送给奴婢的,奴婢一直戴着的,一般都是不会掉下来的。奴婢也不知珠链怎么就落到了她的手里头?嬷嬷,娘娘,不可能是奴婢故意拿传家宝扔在地上好让映春绊倒吧?奴婢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呢?”说着,用袖子掩着脸哭泣,暗地里把眸光狠狠地瞪向跪在地上的人。
映春瞧着彤烟那般慌不择路的手段,极是无辜地回了一句,“春儿从未想过是彤烟你故意掉下来的,彤烟你进来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可还记得?”她刻意要彤烟响起来,那时候她故意和宝湘摔在一块,映春上来搀扶的时候她自以为有机会得逞,却不想在她设计别人的时候早就已经落入他人的陷阱里头。而这个设下陷阱的人,一声不吭地在暗地里看着她丑态尽出。
映春望着彤烟讶异又震惊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们也不知你竟然将珠链掉了,等你走后我才发现。当时极是危险,差一些就要扑到炕上去,要不是当时宝湘及时将我拉开,这会子怕都是要毁容了,到时候都不能伺候娘娘了……不过这当然是不怕彤烟你的,你也是不小心的,你看着珠链被我踩了一脚,都有些刮痕了呢。”她伸过手来,将掌心里珠玉璀璨的链子拿着她,拇指大的珠子上头果然有脚踩踏过的,和地上摩擦的痕迹。
彤烟看着她一副很不小心弄坏她的东西,羞愧内疚的模样,心底里宛若生了毒瘤,噗吱噗吱冒着火烧火燎的泡,让她恨不得当下就掐死这个人!
因为她的缘故才有机会服侍太子,因为她的缘故而到了董昭仪身边,又因为她的缘故而活得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毫无自由。
她凭什么?凭什么?
看彤烟气得快要炸裂却还是硬生生隐忍的样子,映春心里笑得不行,果然有一定的忍耐力呢,虽说刚才有些乱了阵脚,可是如今却又慢慢镇定下来,想要力挽狂澜么?
那她,该不该给个机会?
崔嬷嬷比彤烟快一步拿过那串珠链,观察着上头细微的刮擦痕迹,眸光从映春滑向彤烟,“叫你去催一催,却还催出这些个事儿来,真是一点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冷哼一声将那珠链还给彤烟,她的眸光又重复回到映出身上,顿时展颜一笑,“赶紧起来先吧,娘娘都要心疼了,这事儿娘娘也说本也不打紧,你倒是认真了。”
映春惶恐:“关乎娘娘身子,怎能不紧着?”
崔嬷嬷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开口。
映春从地上起来,双腿微微踉跄地往前走了小半步,然后手揉了揉膝盖,小脸几缕发丝落下,为她平添几分柔弱。
董媛便不快地看向彤烟,眼神随后回到映春身上,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就不用提了。”顿了顿,董媛看着彤烟,半张着嘴不悦地说了句,“你也是……既是传家宝,也不小心安放,随随便便地就掉了。”语气颇有责怪她随便散漫之意。
彤烟见董媛都开口了,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忙回道:“是彤烟太不小心,反倒是累着春儿,彤烟请求娘娘责罚!”她主动请罪,试图能够挽回董媛对她的印象,然后董媛却已经意味阑珊,掠过这个话题直接提及别的事儿。
“春儿,明明儿个你跟着本宫去宴会上罢。”
映春早就料到,所以并不惊讶,但面上还是露出吃惊的神色,“这个……。”
“本是不能让你去的,但是想着皇上曾也提及过你来,若是这回宴会上你表现得好些,能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往后里寻个好归宿也是好的。”
映春没想到董媛会用这个理由来,董媛不是知晓她和明奕明秀之间的瓜葛,再者让皇上为她寻个好人家什么的,小题大做了吧?映春心里略微感到震惊,只不过脸上不动声色地听着。
董媛继续说,“你这般聪慧灵俏,等过了二五的年限,怕就是要出宫的吧?”
映春没摇头也没点头,只咬着唇,默不作声。
董媛忽然笑笑,“若是放在民间的寻常人家里,春儿这个年纪,该要议亲了吧?”
气氛有些沉默,映春仍是不言不语的样子,但眼神里却显得有些落寞,半天才肯开口,“……能在娘娘身边办事,就是春儿的福气,姻缘的事……春儿这个年纪还为时过早。”
崔嬷嬷插了一句,“都及笄了,娘娘进宫也恰是这个时辰,不早了,不早了。”她这么说也不是真想说让兰映春嫁出去,但若她真是要持久地呆在娘娘的身边,确实会影响到她的位置,不过若作为接班的人,待她到了一定年纪不能继续服侍的时候,也却是个资质极佳的。但是宫里头能有几个熬得到头呢?要说一辈子不嫁人,老死宫中,也不是任每个人轻易嘴上一说就能做到的。
她这般的人,和大殿下太子之间都牵扯不清的人物,小小年纪就有种隐而不发的沉稳,手段花样又多,做人又圆滑精明,真当甘心一辈子做个宫女?
映春倒不知崔嬷嬷会发出如此感叹,果然是人老了,便时常会有这些惆怅吗?
她很平静地道:“奴婢和娘娘又怎能相提并论?崔嬷嬷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早在进宫那日便做好打算,一生奴终生奴。而做娘娘的奴,最是再好不过。娘娘心善,性子好,待奴婢宛若姐妹,奴婢心中也是将娘娘当做姐姐般……奴婢这么说,真是让娘娘见笑……。”
董媛瞧着她小脸低垂着轻笑模样,心头猛地绞紧,旋即软成一片。
之前也同她提过一次,虽是私底下,董媛多少是怀疑的,但如今在崔嬷嬷跟前又说了一遍,看她沧然神情,她倒觉着自己今儿个有些咄咄逼人了。
她挥挥手让崔嬷嬷和彤烟退下,二人极有眼色,双双默然离去。
彤烟慢崔嬷嬷一步,撩开纱帘时偏过头看着那伫立着的背影,想着今日被她摆的这一道,恨意深深刻在心头,不能消褪。
“其实本宫让你明儿个去,是想叫你在皇上面前讨个彩头的,确实也有为你做媒的这份打算。你之前说要陪着本宫在宫里头一辈子,但你如今尚在年华正好之时,已葬送于这凄冷宫里头,本宫岂能忍心你一辈子都如此呢?”
听董媛缓缓开口道来,映春心里略微动容,董媛是有试探的意思在,但也确有为她真心考量的情分,一个宫妃能为个手下奴婢如此着想,已是很不容易。
映春望着她寂寥的侧脸,在白日的微弱光影里淡淡一笑。
“奴婢不改一言,既答应,便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