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水婆婆去追碧香,大奶奶房里却还在闹腾,兰烨抱着兰芳的腰,兰芳乱挥乱踢,叫嚣不停,五姨娘若梅掩面大哭大喊,直说兰芳要杀了她,旁边几个姨娘不敢出面,隔岸观火当看戏似的。
映春不想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就想上前去,却被庄弄怜忽然挠了一下,“小祖宗,你做什么去,别添乱子,乖乖呆着!”
映春不想同这榆木疙瘩多讲,甩开她的手就冲到了五姨娘面前,跪在兰芳跟前,“芳儿姐姐莫要闹了,一家人何必要喊打喊杀的呢?碧香此刻去喊了父亲,若让父亲看见就不好了……。”
兰芳本就心头乱火一把,见这平素里胆怯安分的兰映春竟也来阻碍她,一脚就踢在她肩头,“我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这小贱种管了?哼,这贱人肚子里的孩子又不和你做姐弟,你出这个头人家还会领情不成?给我滚开!”
蔡氏虽不喜映春,但她说的话却是说到自己心眼里的,要真被碧香这小蹄子喊了老爷来,到时候大家都得吃不得兜着走,谁叫老爷近日正宠着这五姨娘呢?
蔡氏递给身边掌事的陈家媳妇一个眼色,陈家媳妇忙上前也来助力,劝着兰芳道:“芳儿小姐就不要动怒了,您一个嫡出大小姐犯不着和这些低贱的奴婢生气,这不是自降了您的身份?”
映春可不想陈家媳妇三眼二语把兰芳给劝稳妥了,噙着泪便道:“芳儿姐姐,您若要撒气就冲春儿来吧,不要伤了五姨娘的孩子……这是老爷十分疼惜的孩子,万万伤不得的!”
这句话乍听之下像是劝说似的,可仔细一听却不由让人觉着隐含了挑拨之意。
蔡氏的眸光看了过来,只见枯黄蜡瘦的人儿满目泪珠,这般小的年纪倒也不像是在做假的,这说得也是没错……
兰芳只觉得她一个四姨娘生的庶女居然敢教训自己这个大房嫡女,还联合这不要脸的狐狸精一起,心头大恨,趁着众人都失神,猛地就从兰烨手里挣开了,骤然扑向五姨娘。
五姨娘吓了一跳,她虽想借此让兰芳在老爷面前抬不起头,可没真想赔了自己的孩子,忙往后退去。
这时,映春挡在了五姨娘跟前,被兰芳纤长的五指抓了一把脸蛋,顿时抓出几道血痕,一叠声惨叫出来。
“住手!都在闹什么!”
映春摸着自己见了血的脸,低头的时候嘴角却很轻地笑了下,碧香果然把老爷给叫过来了,今日这五姨娘果然是故意来挑事的,还是挑了老爷在家的时候。
五姨娘一见这撑腰的来了,立刻哎哟诶一声,跌坐在地上,心里却是想着适当那兰芳可是真要把她孩子给弄掉,若这次不能治了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总有一日要不保的。所以心里已想好了定要让蔡氏下不来脸,让老爷狠狠惩治这兰芳!
老爷一瞧他的小美人坐在地上,脸上好不心疼,忙过去扶起,“这好好地是怎么了,别坐地上,小心受凉。”
五姨娘泪眼哗哗地就和老爷控诉兰芳的罪行,“老爷若再不来,若梅这是要被芳儿小姐给打死的!”
老爷一听果然脸色不好了,铁青地转头看向兰芳,“芳儿,你这是闹什么,若梅是你的五姨娘,你怎么能随便就动手了?你这还像话么!”
“父亲,你不能听这贱人胡说!明明就是她先侮辱了娘亲,芳儿这是要为娘亲出气!”
蔡氏一听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这丫头怎么乱说话的,把她给扯了进去,这不叫老爷认为她故意怂恿儿女做出打杀妾室的恶毒行径么?传出去可对她名声大大折损的!
老爷果然真将目光看向蔡氏,面色铁青,“蔡氏,你倒是说说,若梅说什么侮辱你了,你竟叫兰芳要打杀若梅?”言辞里明显偏帮着五姨娘,毕竟他来时可分明瞧见是若梅被欺凌着,况且他知道蔡氏是个善妒凶狠的主儿,怎是娇滴滴的五姨娘能侮辱的去的?
蔡氏一时无言,这已是明摆要治自己的罪了。
兰芳不服气,大喊道:“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偏袒这狐狸精呢,明明就是她先对娘亲出言不逊,我这才出手教训她的!”
“若梅是怎么出言不逊了?你倒是说说?”老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蔡氏使眼色给兰烨,叫他赶紧拦着妹妹,别让她再胡言八道惹恼了老爷。
兰烨皱着眉伸手拉了一把兰芳,兰芳又怎能甘心?特别是看到靠在老爷怀里的五姨娘冲自己挑眉,一脸得意笑容时,心头怒火猛地烧起。眸光触及映春,一把拉了映春来喝道:“你来说!”
“老爷,春儿什么都不知晓的……。”庄弄怜这时忽然跪了下来,把映春给拉过来,按住她的脑袋就一同跪下,但却又不时抬头楚楚可怜地望着老爷。
映春被庄弄怜这一举动气得,实在没见过这么蠢笨的,想要引起老爷注意也别忘了这么多人正看着呢!
兰天德瞧着她脸上那廉价的脂粉,眉心一皱。
映春知晓庄弄怜这幅模样此刻只能惹嫌,她便小声地道:“父亲,其实这都是误会……是芳儿小姐误会了五姨娘,以为五姨娘对大奶奶不敬,这才要对五姨娘的孩子喊打喊杀的……春儿吓坏了,阻拦了一下芳儿姐姐,姐姐却要连春儿一同打杀了……。”
老爷还没听完,就怒眸瞪向了兰芳,他虽一直没关注映春,但也知道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平常兰芳怎么对映春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日兰芳要对他最宠爱的五姨娘的儿子动手,那也是不能纵容的了。
“你这小贱货,胡说什么!”
“若梅,春儿有没有胡说?”老爷不理会兰芳,反倒问瑟缩在他怀里的五姨娘。
五姨娘想着方才若没映春那一拦,许真要被兰芳给把孩子推掉了,当下心里也对映春印象好了几分,想到平素里兰芳对映春的所作所为,就想帮她一把,便道:“若非方才映春帮若梅拦了芳儿小姐,此刻若梅恐怕都已经一尸两命,再也见不着老爷您了……。”
将老爷喊过来的碧香这时趁机上前,“是呢老爷,这芳儿小姐平素里嚣张跋扈咱们做奴才的管不得,可她今日竟要打杀咱们姨娘,要是奴婢没来得及叫来老爷您,这时候姨娘可就真要遭了!”
这是指蔡氏一家子仗着人多欺负五姨娘,存心要趁着老爷不在先斩后奏了!
老爷顿时怒不可遏地冲兰芳喝道:“平时我宠你疼你,却将你惯成这般模样,连姨母妹妹都要残害!看来我是不能再纵容你继续这般下去了!来人,将芳儿小姐给关到思壁阁,什么时候反省够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老爷一声令下,碧香就上前来拉兰芳,兰芳不依了,忙叫道:“我哪里做错了,父亲你怎可这样听信这对贱人的话要关我?我不服!我不服气!”
兰芳越是这么叫,老爷的脸色越是难看,总觉自己是太宠她了才会让她这么不守规矩,先险些伤了他未出世的孩子。这心头不爽,看待蔡氏的脸也很是黑青,“看看你教的乖女儿,竟然要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还有听听她一个闺房里的女儿说的话,什么贱人贱货,这是大家闺秀该说的?谁是负责芳儿的教养婆婆?”
水婆婆就知道这事要轮到自己头上,忙噗通跪下来,“奴婢,奴婢是。”
老爷道:“你平日是怎么教芳儿的,竟把她教成一个村野农妇般叫打叫骂的德行,简直是败坏家风,丢尽了太守府的脸面!自领二十个板子去!”
水婆婆脸色一下子惨白,二十个板子,几乎要了她一条老命了!
人被拖下去的时候映春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我就说你没机会了吧,嘿。
同跪在映春身边的庄弄怜瞥见女儿脸上那抹笑容,只觉恁的诡异,心里一颤,又觉近两日映春这丫头鬼里鬼气的,刚才也是怪得很,竟敢上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胳膊,低声训斥道:“下次再这般冒冒失失的,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在亲生女儿面前倒是能逞凶,映春懒得和她计较,心知她正为老爷看都不看她一眼而心里恼着呢。
因五姨娘的缘故,老爷这才头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儿,只觉她虽看着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大而明亮,脸小又尖,若是补一补的话,倒也是个美人胚子。想到她刚才还救了五姨娘,心里便也存了几分柔意,伸手叫映春过来。
映春心里一喜,脸上却表现出害怕的神情,似是不敢过去。
庄弄怜见老爷关注了她的女儿,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看映春犹豫不决地的模样,刚才还敢说话呢,这会儿怎么连动也不敢动了?赶紧拧了一把映春的后腰,催促她,“老爷叫你过去还不赶紧去!”
老爷皱皱眉。
映春真想拿把锤子把这笨女人打晕算了,忍着疼爬了过去。
“起来吧。”
老爷发话了,映春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手脏污一片,忙伸到后背,眼神怯怯地不敢看他。
兰天德以为映春是被吓傻了,心想以前自己是真的太亏待她了,都是自己生养的女儿,怎么这么一副可怜相。早晚也要嫁人,这样子可要被婆家人编排的,坏的可是兰家的名声。
五姨娘这时候故意娇声道:“芳儿小姐刚才踢着了春儿,这肩上还有脚印呢,老爷您瞧瞧这芳儿小姐,这光是关思壁阁恐怕还是不够的。”
再怎么说映春终归是自己的种,再不受宠也没得随便就打死了去,况且姊妹间自相残杀这种事情若是被宣扬出去,他往后脸皮往哪儿搁?这可是要笑话他连后宅女人都管不好,又怎么在官场做事?
老爷紧蹙着眉吩咐蔡氏,“给春儿请个大夫,好好调养一下。还有之前住的院子就不要了,换成春归阁。这些事你去办好,我到时再看。还有若梅往后每日也不需要来你房中请安了……看看这叫惹的什么事!”他心里有气,也不管蔡氏什么脸色,搂着五姨娘自从房里离去。
蔡氏干瞪着眼,目送老爷和他的狐狸精离开,气得浑身发颤。
映春看了一场好戏,自己又得了利,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这不就是个很好的开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