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的碎裂,伴随着的,还有椛瞳孔中血色的褪去。
以及那因为战斗而被下意识忽略掉的杀气。
某种肉眼不可视的能量,从断裂的剑身中流出。
仿佛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甚至连直立着的兽耳都无力地趴在头上。
将断刃插于地上勉强撑住身体,大口喘着粗气的同时,椛从口里发出了几声喃喃:
“搞什么...我在这儿...干嘛...”
“能站起来么?没太大问题的话,就把东西还给我吧。”
尽管对方是个女性且看上去体力不支,但站在一旁没有想上去搭上一手的意思。
“这把刀取的是月精石,拿在手里便可吸收月亮的精华,不过对妖怪来说却可能影响神志,更别提你还是个狼,要不是我心一狠把它打碎了,你反过来会一直战到力竭才能停下。”
无铭的话语,稍稍唤起了椛破碎的记忆——自从拿到了那把刀之后,自己的意识就变得非常模糊,但是精神却意外地亢奋,以至于在目击了无铭的瞬间,与生俱来的敌意加上刀刃的影响,使她甚至失去了理智。
不过,之前那明显是有战略性的进攻手段,明显是说明椛即便是失去理智,其战斗的直觉仍旧让她不失为一个强大的战士。
倘若遭遇对象再弱小些的话,就不会有双方都能全身而退这样的局面了。
尽管无比疲惫且满腹疑惑,但是将无铭所说的话以及自己遭遇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椛的心里也就有哦了个大概的了解。
自己拿到的那个东西物有所属,且自己被里面的那把大剑影响了心智,甚至于袭击了别人——
然而在心里的歉意化作言语表示出来的时候,另一些话,却先一步从椛口中说出。
真该说不愧是妖怪,且也没有了大剑的制约,她的体力似乎是恢复了那么一点,依旧借由着断剑支撑起身体,摇晃了一下头脑,抖落身上服装的碎石土后,显出来一股威风的神色,但话语仍有些不清晰地说道:
“...你不知道山里禁止外人入内么?即便是寻物也不能这么擅闯。”
“...不知道,我是刚来这里不久,所以也不懂这儿的规矩,但是,总该把东西还给我吧?拿完东西我就走,保证不会再来了。”
考虑再三,无铭认为这个问题还是说谎来的更恰当一些。
“不行,我还需要确认身份...等等...你做什么!?”
“你不给,我就自己拿好了。”
“...你不要乘人之危!!是你的东西,不会少你的,绝对毫发无损地归还于你,而你现在则是强抢!”
完全不顾椛的反对,无铭打算上前将其彻底擒住后,从其身上拿回自己的袋子——
虽说,椛终究是名女性,而从一位女性身上强行拿取物件,无论怎么说,也是失礼的,但是无铭没有其它的是非之想。
他想尽快地离开这儿,因为他知道这片区域,马上就要被从附近赶来的妖怪们彻底包围了。
不提天狗,就算是野生的妖怪,见了刚才的动静,也会上来凑个热闹。
“失礼了...”
“住手!!!”
一枚妖气弹从远处的林间绕开树木向着无铭身后飞来,尽管反手一击便将其弹开,但是这声叫喊以及攻击,毫无疑问意味着无铭不想过多生事的算盘彻底泡汤了。
一个、两个、三个——直至数十个洁白的身影,有着与椛统一的服饰以及装备,包围了这个地方。
双眼闪着凶光,尽管没有和椛一样因为剑的影响丧失理智,但却还是在看见了无铭之后,暴露出了比往常见到入侵者的时候更强烈的杀气。
但凡犬,没有不讨厌僵尸这类东西的。
白狼天狗们,来到了这个地方。
“那边那个半跪着的是...椛!?这个畜生,居然对天狗出手了!!”
在遍布战痕的地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另一个看上去稍显虚弱的女子前,换上谁,都会不由自主地向着是“男性一方向另一方施暴”这样的情况吧。
“啧...交给我!快!”
无铭这回倒也不遮掩什么了,直接命令道。
但这么做,却只会让周围人的误会进一步加深就是了。
就连椛,也禁不住担忧——但是却也透露出了自信。
“...我说,都这个情况了,你还是老实点吧,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这么做谁能相信你只是来找个东西,而这些战斗的痕迹又不是你挑起的呢?”
“可你的好奇心已经害得我损失了一个收藏品啊...”
在四周的天狗缩小包围圈的时候,无铭将注意力转移了开来,但对象并不是已经决定将袭击天狗的无铭直接斩杀的众白狼天狗们。
而是自远空而来的,伴随风暴而至的几个瞬间由漆黑的小点变成人影的身子。
拥有幻想乡平均速度最快的种族——鸦天狗们,不经意地扬了扬翅膀,抖落下几支黑羽,悬停在了空中。
仔细注意其着装,却能发现他们并非和白狼天狗一样身着着稍加改造的古代服饰,而是类似于西服的现代式便服,甚至于每个鸦天狗的手上,还拿有各式各样的摄像、照相设备——再不济也有个手机、笔记本或者速写本。
但是有一位女性的鸦天狗,却相对于其他几位,降得异常的低,几乎就是停在了不足无铭十米左右的空中。
“虽然白狼天狗里有不少比之前交手的这位更强的个体...但这个鸦天狗则是另一‘种类’的存在。”
并不是做出什么细致的实力评估,更像是用直觉去分析对方。
毕竟妖怪只要有了一些年岁,就是难以用妖气来判断深浅。
当然有的时候,就算是年岁也不是靠谱的实力标杆就是了。
正当此时,一阵卷风,倏地从分身的无铭身边卷起——无比精准,以至于可以将椛瞬间卷走,而根本没有影响到几乎就是在其一尺之遥的无铭。
而操纵风的人,正是那名接近了无铭的鸦天狗。
头顶与椛类似的天狗们标志性的四方红帽,手里拿着的枫叶形的红扇将面孔遮住,但是却留出来透着精明且锐利眼神的双目,上着浅棕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放置着一个小簿本及钢笔,肩上又挎着一个小文件包以及老式相机,朴素的打扮颇具有日夜奔波着的上班族的气息,可是下着的那毫不介意显现俏丽的短裙与长袜,又让人觉得像是个热衷于展现自己的热情少女——如果再加上那古朴的顶上帽、手中扇以及脚下屐的话,就是三种格调混搭在一起了。
“小狗狗没事吧?”
被风卷上空中椛,可没有余力去飞行了,但也就如那位少女鸦天狗所准备好的那样,撤下了扇子挂在包旁,先是用那意味深长——美丽但却总让人不敢去深思其含义的笑容看了看地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无铭,又伸出手来,用公主抱一般的方式搂住了落下来的椛。
“好得很....你叫谁呢?”
只不过椛却是毫不领情地偏过头去,然后又带着莫名的怒气望向了用言语戏弄了她的鸦天狗少女。
“各位可以放心去抓入侵者了吧?不过慢点,我还想多拍几张——啊,不过在场好像也就只有我最快。”
“我不打算和各位纠缠,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这已经和‘入侵’无关了,我们要追究的,是‘袭击’这件事,所以,你要是反抗的话,我们不保证你能剩下多少块骨头。”
这种强硬的态度以及极高的种族自尊,注定了不会接受无铭的说辞而善罢甘休。
——希望椛来解释?
解释是她单方面不加警告地直接袭击无铭么?
当然不可能。
“那我就真的是...再‘冒犯’了。”
“冒犯?怎么个冒犯法?”
“当然是...‘谢绝招待’了。”
无铭抬起了手,而在手里,本该在椛身上的布袋,却出现在了无铭手里。
紧接着,无铭从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而同时“消失”的,还有抱着椛的那位鸦天狗少女。
椛不知所措地坠落下来,好在有着众白狼天狗将其接住,但是对于二人的去向,其勉强了解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些同为鸦天狗的妖怪们了吧。
“我还以为,在这小小桃源里,不会有比我这个‘行走如风’的家伙更快的存在。”
“真可惜,我也是风。”
无铭疾走着,而紧随其身后的则是那留下无数黑羽鸦天狗少女。
“射命丸文,请多指教。”
“无铭,请多指教。”